那声音如同冰冷的淤泥灌入耳道,带着滑腻的恶意和绝对的掌控感。
厚朴的心瞬间沉到了比脚下黑沼更深的冰窟里。
书院温暖的灯火近在咫尺,诵经声如同天籁,却隔着这片能吞噬光明的污秽泥潭。
冰冷的泥浆己经漫过腰际,每一次挣扎都带来更恐怖的吸力。
厚朴感到自己体内的浊气在这片污秽之地异常活跃,疯狂吞噬着沼泽中的***能量,如同干渴的海绵。
但这非但不是助力,反而加剧了负担——涌入的污浊能量远超平日的瘴气,冰冷、粘稠、带着强烈的死意,几乎要撑裂他的经脉,将他同化成这泥潭的一部分!
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喉咙里涌上铁锈般的腥甜。
“呃啊——”他低吼着,拼尽全力对抗着双重侵蚀——沼泽的吞噬和体内暴走的浊气。
他一只手死死箍住黄莲的胳膊,她的身体冰冷僵硬,生命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黄莲的脸在微弱月光下白得透明。
泥沼的阴寒之气与她体内失控的“苦寒心”仿佛产生了某种共鸣,冰蓝的微光在她胸口急促地明灭闪烁,每一次闪烁都带走她一分血色,嘴角溢出的鲜血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她紧咬着牙,连发出声音都变得艰难,只有那双清冷的眸子死死盯着脚下翻涌的黑泥,带着不甘的火焰。
“放…开我…”她破碎的声音挤出牙缝,“你…能走…”她试图挣脱厚朴的手,不想拖累这唯一能对抗沼泽的人。
“闭嘴!”
厚朴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手臂箍得更紧。
他猛地低头,将额头抵在冰冷滑腻的泥面上,强迫自己冷静。
儒生甘草的话语在脑中闪过——**“唯有那里浩然之气所聚之地脉灵枢,或可缓解…”** 地脉灵枢…正气所在…对抗这污秽阴邪…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闪过!
他无法吸收这沼泽的“死气”,但或许…或许可以利用!
“抓…紧!”
厚朴嘶哑地对黄莲吼道,随即不再试图抬起身体,反而将全身的意志力,疯狂地、不顾一切地导向自己的“地浊之体”!
目标不是抵抗,而是**吸纳**!
如同在瘴气林中一样,但这一次,是主动地、贪婪地、甚至是自毁般地去**拥抱**这无归泽的污秽!
“嗡——!”
以厚朴为中心,他身体周围的粘稠黑泥猛地一滞!
紧接着,如同受到了无形的巨大漩涡吸引,肉眼可见的、更加浓稠如墨汁般的黑暗能量,裹挟着淤泥中***的枯骨碎屑和令人作呕的腥臭,疯狂地涌向他的身体!
他的皮肤瞬间变得青黑,血管如同扭曲的蚯蚓在皮下暴凸出来,双眼布满血丝,仿佛下一刻就要爆裂!
“呃啊啊啊——!”
难以想象的痛苦冲击着他的灵魂,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剧烈百倍!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强行灌入岩浆的皮囊,随时会炸裂、消融!
但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
就在厚朴身体周围的淤泥被疯狂吸噬、变得相对“稀薄”的瞬间,那恐怖的吸力也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减弱!
同时,被他紧紧护在身前的黄莲,因为她自身“苦寒心”的微弱排斥力以及厚朴身体制造的这片短暂“稀薄”区,下沉的速度骤然减缓!
就是现在!
厚朴在剧痛的间隙,捕捉到了这千分之一秒的生机!
他积蓄起身体最后一丝残存的力量,借着那吸力稍减的空隙,抱着黄莲,如同濒死的鱼最后一次摆尾,用尽毕生的力气,朝着泥沼边缘——那尚未完全塌陷、还残留着一丛坚韧水草和几块硬石的区域——猛地一扑!
“噗嗤!
哗啦——!”
泥浆西溅!
两人如同从墨缸里捞出来一般,重重地摔在了泥沼边缘相对硬实的湿地上。
厚朴的后背狠狠撞在一块尖锐的石头上,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但他死死抱着黄莲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黄莲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呛入的污水泥浆,身体冰冷得如同冰块,胸口的冰蓝光芒微弱得几乎熄灭,生命的气息如同游丝。
脱离了无归泽的核心吞噬区域,但危险并未解除。
那冰冷滑腻的声音带着一丝讶异和更浓的玩味,再次从翻涌的泥沼深处传来:“咦?
地浊之体…竟能强吞我无归死炁?
有趣…真是有趣的小虫子。
不过,强行吞下消受不起的东西,可是会…嘭!”
声音未落,厚朴体内被强行吞噬的、远超负荷的污秽死炁彻底爆发!
如同千万根冰冷的毒针同时在他五脏六腑、西肢百骸中炸开!
他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猛地喷出一大口粘稠的、近乎黑色的淤血!
眼前的一切瞬间被血色和黑暗吞噬,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急速坠落。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瞬,他模糊的视线里,只看到远处明德书院那几盏温暖的灯火,依旧在夜色中固执地亮着,仿佛永不熄灭的灯塔。
而黄莲苍白冰冷的脸,就靠在他染血的胸前,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的呼吸,拂过他同样冰冷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