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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如血，泼洒在干裂的大地上。
乾安坐在青石崖边，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
那些曾被古籍记载为“灵脉汇聚、仙气缭绕”的仙山，如今只剩下光秃秃的岩石和稀疏的枯草，连最普通的野兽都罕见踪迹。
他所在的“青云谷”，曾是方圆千里内小有名气的修仙家族聚居地。
可如今，谷中所谓的“灵气”，稀薄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别说凝结金丹、破碎虚空，就连最基础的引气入体，对谷中子弟而言都成了奢望。
“咳……”身后传来一阵咳嗽声，是族里的三长老。
老人拄着一根磨得光滑的木杖，佝偻着背，原本该充盈着灵力的眼眸黯淡无光。
他看了一眼乾安，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叹息：“安儿，还在打坐？”
乾安起身行礼，声音平静：“长老。”
三长老摆了摆手，走到他身边，望着同样的方向，喃喃道：“想当年，咱们青云谷上空的灵气，浓郁得能凝成雾霭。
我像你这般年纪时，三日便能引气，半年筑基……可现在呢？”
他苦笑一声，指了指脚下的土地：“地脉早就枯了，天上的灵气更是稀薄得像游丝。
咱们这些人，守着祖辈传下的修仙法门，却像是捧着金饭碗要饭。”
乾安沉默。
他自幼便听族中老人讲述往昔的辉煌。
那时的修士，可御使飞剑，可吐纳灵气疗伤，可寿元过百、纵横山川。
可他出生时，世界早己是这般模样——天空是灰蒙蒙的，大地是贫瘠的，所谓的“修仙”，更像是一场遥不可及的幻梦。
族里的子弟们，大多还在抱着残卷苦苦挣扎。
为了争夺谷中那口据说还残留着一丝灵气的“灵泉”，堂兄们昨天又打了一架，一人断了胳膊，一人伤了肋骨。
乾安曾也试过。
他按捺住心中的燥热，盘膝打坐，试图捕捉那虚无缥缈的灵气。
可三个月过去，丹田依旧空空如也，反倒是久坐不动，让他觉得身体都有些僵硬。
“长老，”乾安忽然开口，“您说，除了吸纳灵气，就没有别的‘道’了吗？”
三长老一愣，随即摇头：“自古修仙，皆以灵气为基。
离了灵气，如何淬体？
如何突破？
如何……长生？”
乾安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双手上。
这双手不算粗壮，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老茧——那是他每日劈柴、挑水、攀爬峭壁留下的痕迹。
在这个连修炼都成了奢侈的时代，活下去，本身就需要一副结实的身板。
他想起前几日在族中禁地找到的一本残破古籍。
那古籍封面早己腐朽，里面的字迹模糊不清，记载的并非吐纳练气之法，而是一套名为《锻体诀》的残篇。
上面说：“天地灵气枯竭，然人身自有‘气’。
血为气之母，骨为气之架，筋为气之索，皮为气之盾。
以身为炉，以痛为火，以心为引，锤炼百骸，亦可窥大道……”当时他只当是无稽之谈。
可看着堂兄们为了一丝灵气打得头破血流，看着长老们日渐衰老却无力回天，看着这死寂的天地，乾安心中那团被压抑的火焰，忽然就被点燃了。
灵气没了，可他还有这具身体。
“长老，”乾安抬起头，眼中没有了往日的迷茫，只剩下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定，“我想试试。”
“试什么？”
三长老不解。
“不练气了。”
乾安一字一顿道，“我想锤炼肉身，走体修的路。”
三长老猛地睁大了眼睛，随即厉声呵斥：“胡闹！
体修之道，本就比炼气艰难百倍！
需以精血为代价，受千锤百炼之痛，稍有不慎便是筋断骨折，甚至身死道消！
更何况如今这世道，连疗伤的灵药都找不齐，你……可炼气，还有希望吗？”
乾安反问。
三长老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还有希望吗？
整个青云谷，近五十年来，再无人能突破筑基。
那些曾被寄予厚望的天才，最终都成了枯坐等死的凡人。
残阳彻底沉入西山，夜幕开始笼罩大地。
乾安望着远处黑沉沉的山峦，握紧了拳头。
“灵气没了，那就练自己。”
“灵药没了，那就让肉身强到不怕伤痛。”
“别人走不了的路，我来走。”
他转身向自己的茅屋走去，每一步都踏得异常沉稳。
月光洒在他单薄的背影上，却仿佛镀上了一层坚不可摧的铠甲。
末法时代，灵气枯竭，仙道断绝。
但对乾安而言，他的道，才刚刚开始。
而他的道途，便是这副在磨难中千锤百炼的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