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与林雨晴的初遇
记忆的闸门被那耀眼的光晕彻底冲开，潮水般涌来的不再是模糊的碎片，而是带着初春泥土腥甜气息和少女掌心滚烫温度的清晰洪流。
那个蹲在巷口纸箱前的身影，在光晕里迅速凝实、放大。
十八岁的林雨晴，刚结束高考的暑假，马尾辫被斜风吹乱，几缕发丝贴在汗湿的额头。
她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沾了雨水，深一块浅一块。
巷子口那盏昏黄的路灯在滂沱大雨中挣扎着，光晕被雨帘切割得支离破碎，恰好笼罩着她和那个湿透的、摇摇欲坠的纸箱。
“小野猫？
喂？
你还好吗？”
她的声音穿透哗哗的雨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冷的，也是被纸箱里景象惊的。
她试探着伸出手指，指尖在冰冷的雨水中微微发白，轻轻碰了碰箱子里那一小团湿透的、几乎看不出形状的灰毛。
蓝胖子——不，那时他还不是蓝胖子，只是一只被世界遗弃在雨夜、连名字都没有的小猫崽——在刺骨的湿冷和绝望的恐惧中瑟缩着。
雨水灌进纸箱，浸透了他稀疏的胎毛，寒气像针一样扎进骨头缝里。
他微弱地“咪”了一声，声音被雨声吞没大半，更像一声绝望的呜咽。
饥饿和寒冷让他的意识模糊，只剩下求生的本能让他蜷缩在纸箱角落那块唯一没被完全浸透的硬纸板上。
林雨晴的手指触碰到了他冰冷湿黏的身体。
那触感让他本能地一缩，恐惧盖过了濒死的麻木。
但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生命热度的暖流，透过她湿冷的指尖，微弱却顽强地传递过来。
那暖意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穿了他僵硬的躯壳，唤醒了他几乎冻结的意识。
他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那时他的眼睛刚褪去蓝膜不久，是清澈的琥珀色——模模糊糊看到一个巨大而模糊的人类面孔轮廓，以及那双在昏黄光线下亮得惊人的眼睛，里面盛满了雨水、路灯的光，还有……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温柔。
“天啊，这么小……”林雨晴倒抽一口凉气，声音里的颤抖更明显了。
她不再犹豫，双手猛地伸进冰冷的纸箱，动作带着笨拙的坚定，小心翼翼地托起那团冰冷湿透的小生命。
纸箱的湿纸板边缘在她用力时塌陷了一块，泥水溅到了她的裤脚上，但她浑然不觉。
她把小猫紧紧抱在怀里，用自己还算干燥的外套下摆胡乱地包裹住它，试图隔绝冰冷的雨水和寒风。
“妈！
你快看！
它好小！
快不行了！”
她抱着怀里这微弱的小生命，几乎是跑着冲进家门，湿透的鞋子在门口的木地板上留下两串清晰的水印，滴滴答答。
家里的温暖干燥气息像一堵墙迎面撞来，与外面的凄风苦雨形成天壤之别。
头顶明亮的白炽灯光让习惯了黑暗的小猫瞬间眯紧了眼睛，发出惊恐的嘶嘶声，在她怀里徒劳地挣扎扭动。
“哎呀！
我的小祖宗！
你淋成落汤鸡了！
这又是……”系着围裙的老太太（那时头发还是花白，远没有如今这般银丝如雪）从厨房探出头，看到女儿狼狈的样子和她怀里那团瑟瑟发抖、脏兮兮的小东西，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哪捡的？
脏死了！
外面下这么大雨，你也不怕感冒！”
语气很是埋怨的，但眼神却不自觉地落在了怀中抱着的小东西身上，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软化。
“巷口！
在纸箱里！
快不行了！
妈，快拿毛巾！
温水！”
林雨晴顾不上解释，声音带着哭腔，抱着小猫就往卫生间冲，留下老太太在原地叹了口气，一边念叨着“造孽哦”，一边手脚麻利地去找干净的旧毛巾和脸盆。
卫生间的灯光更亮。
林雨晴把小猫放在铺了毛巾的洗脸台上。
小家伙抖得更厉害了，琥珀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对陌生环境和巨大人类的恐惧，缩在毛巾一角，试图把自己藏起来。
林雨晴看着它可怜的样子，心都揪紧了。
她拧开水龙头，调试着水温，首到水流变得温热舒适。
她用指尖试了试温度，然后极其轻柔地捧起水，淋在小猫冰冷湿黏的毛发上。
温热的水流接触到皮肤的瞬间，小猫猛地一颤，随即发出一声微弱的、带着难以置信的舒适的“咪呜”。
那暖意仿佛活了过来，从皮肤渗入僵硬的西肢百骸，驱散着深入骨髓的寒意。
林雨晴紧绷的心弦因为这小小的回应而稍稍放松。
她动作越发轻柔，用指腹小心翼翼地揉搓着它打绺的毛发，洗去污泥和冰冷的雨水。
老太太端着一盆温水进来，把另一块干燥柔软的毛巾放在旁边，看着女儿专注而温柔的侧脸，嘴里的唠叨渐渐停了，只是默默叹了口气，眼神充满复杂。
“你看，洗干净了，还是个小灰球呢。”
林雨晴用干毛巾把小猫裹起来，像包裹一个婴儿，只露出一个小小的、湿漉漉的脑袋。
她用毛巾角轻轻吸干它头上的水珠，露出它本来的毛色——一种烟灰中透着淡淡蓝色的绒毛，虽然稀疏，但洗去污垢后，显露出一种柔和的底色。
小家伙不再剧烈发抖，湿漉漉的琥珀色眼睛怯生生地看着眼前这个巨大的、散发着暖意和善意的女孩，喉咙里发出极其细微、断断续续的咕噜声，像一架生锈的、刚刚开始艰难运转的小小引擎。
“灰不溜秋，眼睛贼亮，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小东西。”
老太太凑近了点，评价道，语气缓和了许多。
她伸出手指，想碰碰小猫的鼻子，小家伙立刻警惕地缩了缩脖子。
林雨晴护犊子似的把小猫往怀里拢了拢，下巴蹭了蹭它头顶还没干透的绒毛，笑着说：“贼兮兮的？
嗯…那就叫‘吴贼’好了！
小名贼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