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海浪永不疲倦地舔舐着礁石,重复着那单调又永恒的节奏。
我瘫在沙滩上,粗粝的沙粒硌着后背,咸腥的海风灌满口鼻。
这气味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带着一种亿万年前的原始蛮荒。
上一刻的记忆碎片般刺入脑海:滚烫的宫保鸡丁餐盒,那个小区门口穿着古怪长衫、眼神却锐利得能穿透人心的男人。
他接过外卖时,嘴角那抹洞悉一切的笑意,还有那句轻飘飘的话:“也许我能解答你心中的疑惑。”
然后……天旋地转,刺眼的白光吞没了一切。
疑惑?
我那时满脑子想的,不过是这个月的房租、下一单外卖的方向、还有手机屏幕上那个催命的超时倒计时。
卑微打工人的日常焦虑,怎么配得上如此盛大的……放逐?
挣扎着坐起,环顾四周。
心彻底沉入冰海。
视线所及,只有碧蓝得令人心慌的天空,无边无际、吞噬一切蔚蓝的大海,以及身后那片沉默得可怕的原始丛林。
没有鸟鸣,没有虫嘶,没有一丝一毫属于生命的气息。
绝对的寂静,像一块沉重的裹尸布,紧紧勒住了我的喉咙。
“喂——有人吗?”
我的声音嘶哑,带着恐惧的颤抖,瞬间被空旷吞没,连一丝回声都没有施舍。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刻度。
日出日落,潮涨潮退,成了唯一的参照。
我用从海水里捞起的、一个早已锈蚀得不成样子的金属外卖箱碎片,在身后一块巨大礁石的背阴面,刻下一道又一道划痕。
起初是细密的,带着逃离的侥幸;后来变得稀疏,如同逐渐枯萎的希望;最终,刻痕变得深而漫长,每一道都像是岁月用钝刀在心上缓慢拖曳的痕迹。
礁石表面,那些刻痕早已层层叠叠,覆盖了最初绝望的印记,又被更新的、更深的绝望覆盖。
它像一块沉默的墓碑,记录着一个现代灵魂在亘古荒芜中的缓慢风化。
多少次,我坐在冰冷的石头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些深浅不一的沟壑,它们是我存在于此的唯一证明,也是时间将我遗忘的证据。
我用海水蒸馏出苦涩的淡水,用削尖的木棍叉起浅滩里笨拙的鱼,用藤蔓和棕榈叶勉强搭起能遮蔽风雨的窝棚。
现代社会的便利像一场褪色的旧梦,模糊得只剩下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