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无声的爆炸更伤人
我眼前白光骤闪,耳朵里“嘭”地一声巨响,随即是细碎塑料片和刺鼻焦糊味劈头盖脸砸下。
右小臂一阵滚烫的锐痛,低头看去,几道细小的血痕正迅速渗出来,旁边燎起一片刺眼的红。
肇事的是桌底下那台老电脑的电源适配器,此刻裂开狰狞的豁口,一缕残烟正从中幽幽散出,带着电容爆裂后特有的酸苦气味。
办公室里死寂了一瞬,随即被惊惶的低呼和椅子挪动的刺啦声填满。
隔壁工位的老李探过头,脸都白了:“***!
张儿,你没事吧?”
我甩了甩嗡嗡作响的脑袋,刚想开口,桌上的手机却先一步嗡鸣起来——工作群消息。
组长邱葱的名字跳在最前面,一句轻飘飘的问询悬在那里:“刚什么动静?
没人受伤吧?”
手臂的灼痛一跳一跳地提醒我它的存在。
我吸了口气,指尖沾着一点渗出的血迹,在屏幕上一笔一划敲下那个沉重的字:“我。”
发送。
然后,是漫长的、令人窒息的空白。
群聊的界面凝固了,像被冻住的湖面。
方才探头探脑的同事们,此刻默契地缩回了隔板后面,只剩下此起彼伏的键盘敲击声,敲得人心头发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消息列表里再也没有新的气泡浮起。
那个“我”字孤零零地悬在最下方,像一个被遗弃的坐标,标记着无人认领的伤口。
手臂上的血珠慢慢凝结,成了暗红的痂,比那行无人回应的群消息更刺眼。
熬到下班时间,办公室的灯一盏盏熄灭。
疼痛和一种更深的凉意顺着胳膊往心里钻。
手机突兀地响起,屏幕亮起“陈峰组长”西个字。
一丝微弱的、不合时宜的期待刚冒头,就被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彻底浇灭。
“小张啊,” 邱葱的声音听起来松弛随意,背景音里甚至隐约有杯碟轻碰的脆响,“还没走呢?
正好,帮个忙。”
他完全没提下午的爆炸,语气理所当然得仿佛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未发生,“我那个健身房的会员卡快到期了,就在咱们大厦B1那家‘力美’。
你顺路的话,帮我问问前台续卡啥优惠,要最便宜的那个套餐,问清楚了微信发我啊!
辛苦辛苦!”
电话挂断的忙音短促而尖锐,像一根针,扎破了最后一点幻想的泡沫。
听筒里残留的杂音彻底消失,办公室里只剩下电脑主机低沉的嗡鸣,和我自己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我慢慢放下手机,目光落在缠着临时纸巾、还隐隐渗出血迹的手臂上。
下午炸裂的电容碎片仿佛还嵌在皮肉里,此刻却抵不过心头那阵冰锥般的寒意。
我环顾西周,空荡的格子间像巨大的、沉默的蜂巢,同事们早己悄然离去,只有桌角那摊电源适配器焦黑的残骸,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微弱的焦糊味,固执地证明着下午那场无人认领的爆炸确实存在。
窗外,城市的霓虹渐次亮起,一片喧嚣繁华。
我坐在工位上,手臂的伤处一跳一跳地疼。
组长最后那句“辛苦辛苦”的余音,混合着电容炸裂后的酸苦气味,在死寂的空气里无声地弥漫、发酵。
这办公室里的火药味,原来从来不在那些老旧的电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