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夕的一次见义勇为，将他推入深渊。保送资格被夺，母亲为证清白坠楼身亡，
他被整个社会唾弃为***犯和弑母者。当法律沉默、公义缺席，
一无所有的少年攥紧母亲遗物中残存的真相碎片，在仇人最耀眼的时刻，
按下了引爆地狱的回车键——这不是救赎，而是与仇敌同归于尽的最后审判。高考前一个月，
傍晚的空气像块浸满汗水的抹布，沉甸甸地压在龙山县上空。林默背着塞满模拟卷的书包，
拐进抄近路回家的后巷。灯光吝啬，勉强勾勒出杂物堆叠的轮廓，
垃圾***的酸馊味顽固地钻进鼻腔。压抑的呜咽和猥琐的调笑撕裂了巷子的沉闷。
林默心头一紧，屏息靠近拐角。昏暗光线下，
同班女生陈薇被三个流里流气的混混死死堵在墙角。为首那个，
赵天豪——本县首富的独子——正粗暴地撕扯她的校服领口，
另外两人狞笑着按住她挣扎的手臂。陈薇脸色惨白如纸，浑身筛糠般抖着，
眼中只剩一片被恐惧淹没的绝望。书包里未刷完的试卷沉甸甸地提醒林默每一秒的珍贵。
高考冲刺，分秒必争。可陈薇眼中那片冰冷的死寂，像针一样狠狠扎进他心口。住手！
一声怒吼不受控制地冲出喉咙，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对危险的顾虑和对前途的焦虑，
瞬间被更原始的正义感碾碎。他像一颗出膛的炮弹猛冲过去，狠狠撞开按住陈薇的一个混混，
将她护在身后。他个头不矮，但面对三个痞气十足的家伙，气势上明显矮了一截。混乱中，
他抄起墙边一根废弃的木棍，发疯似的胡乱挥舞，逼得对方连连后退。
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辣地疼。也许是他的拼死架势，也许是怕动静引来更多人，
赵天豪骂了句极其难听的脏话，带着两个跟班悻悻退开，临走前那双眼睛像淬了毒的刀子，
狠狠剜了林默一眼：操！林默？***给老子等着！林默喘着粗气，木棍脱手落地。
陈薇像被抽掉了骨头，瘫软在地，撕心裂肺的哭声在窄巷里回荡。他笨拙地蹲下，
声音带着未散的喘息：别怕…没事了，他们跑了…看到她被扯破的校服，
他毫不犹豫地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披在她颤抖的肩膀上。我们报警！我陪你去派出所！
陈薇抬起泪眼婆娑的脸，用力点头，眼神里是劫后余生的巨大依赖和感激。那一刻，
林默觉得，耽误的那几张卷子，值了。第二天上午，
高三三班的空气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只有笔尖划过试卷的沙沙声。突然，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狠狠撕裂了这份专注。所有人都惊愕地望向窗外。教室门被推开，
两名表情肃杀的警察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陈薇。她低着头，身体微不可察地发抖，
脸色比昨晚更加灰败，眼神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看任何人。
班主任脸色铁青地站在一旁。整个教室鸦雀无声，连呼吸都仿佛停滞。
警察锐利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而惊惶的脸：哪位是林默？林默疑惑地站起身。瞬间，
几十道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他身上，带着困惑、猜测，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就在这时，陈薇猛地抬起头。她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只纤细的手臂带着剧烈的颤抖，
食指却异常笔直、坚定地指向了林默！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却在死寂的教室里清晰得如同炸雷：就…就是他！昨晚在小巷里…就是他…想欺负我！
是…是赵天豪他们路过，救了我！ 她的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血色褪尽，苍白得吓人。
嗡——林默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他张着嘴，
喉咙里像塞满了滚烫的砂砾，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看到了陈薇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和哀求，但更多的，
是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死寂只维持了一秒。什么？！林默？不可能吧！天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平时装得挺好！惊愕、鄙夷、愤怒的议论如同决堤的洪水，
瞬间将他淹没。那些目光不再是同学间的注视，而是一把把淬毒的匕首，
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唾弃，狠狠扎向他。警察上前一步，声音冰冷：林默同学，
请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在无数道目光的凝视下，林默如同行尸走肉般被带离教室。
转身的瞬间，他瞥见班主任眼中深不见底的失望，还有门外校长那张阴沉得要滴水的脸。
他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警车刺耳的鸣笛声在校园里回荡。就在车门关上的刹那，
他隐约听见年级主任在几步开外对着手机，声音冰冷得像寒冬的石头：…情况属实，
影响极其恶劣…对，立即取消林默的北京大学保送资格！车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也隔绝了他十八年来为之奋斗的全部光亮。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一周后，
看守所冰冷的大门在身后沉重地关上。林默被证据不足释放了，
代价是他母亲用生命换来的短暂喘息。他站在街上，阳光刺眼，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形容枯槁，眼窝深陷，瞳孔里一片空洞的死寂，仿佛灵魂已被抽离。
他像一缕无处依附的幽魂，不知不觉飘荡到了学校废弃的旧实验楼天台。
风在这里毫无遮拦地吹着，曾经是他压力大时唯一的透气口，
也是陈薇向他倾诉烦恼的秘密角落。意外地，他看到了陈薇。她独自站在天台边缘，
穿着明显不属于她消费能力的崭新连衣裙，面料在阳光下闪着昂贵的光泽。但她神情恍惚，
眼神空洞地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城市轮廓，像一具被精美包装的木偶。压抑了太久的火山，
在这一刻轰然爆发。林默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受伤野兽，猛地冲过去，
一把抓住陈薇纤细的胳膊，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锁住她，
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为什么？！陈薇！看着我！告诉我为什么？！我他妈救了你！
你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陈薇吓得失声尖叫，拼命挣扎，泪水汹涌而出。
在林默那几乎要将她烧穿的绝望逼视下，她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我能怎么办？！
赵天豪他爸是赵大山！整个龙山县，他就是土皇帝！谁他妈惹得起？！他…他威胁我！
他说我要是不按他说的做，就让我全家不得安宁！让我爸下岗！让我这辈子都别想上大学！
她哭喊着，声音扭曲，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自私，是！是你救了我！
可…可谁让你多管闲事啊！你不出现，也许…也许他欺负完我就没事了！现在好了！
我差点也被毁了！我只能听他的！我还想好好读书！我想上大学！
我不想一辈子烂在这个破地方！我有什么错？！我有什么错啊——！ 最后一句，
她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出来的，带着一种病态的、自我催眠般的理直气壮。
就在这声嘶吼的尾音尚未消散的瞬间，楼梯口传来一阵嚣张的脚步声。
赵天豪带着那两个熟悉的跟班，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脸上挂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笑容，
显然已等候多时。哟，这不是我们『见义勇为』的大英雄林默吗？
赵天豪一把将还在抽泣的陈薇粗暴地搂进怀里，挑衅地看着林默，
嘴角咧开毫不掩饰的得意和轻蔑，怎么，刚放出来就迫不及待骚扰我女朋友？皮痒了？
他故意在陈薇脸上响亮地啵了一口。陈薇身体瞬间僵硬，眼中闪过屈辱，却不敢反抗，
甚至强迫自己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顺从的假笑。赵天豪松开陈薇，踱步到林默面前，
距离近得能闻到对方身上那股令人作呕的古龙水味。他压低了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
每一个字都淬着毒：北大保送？呵，很牛逼吗？就算你考上了，毕业了，
还不是得滚到我家的公司来打工？996？007？看老子的脸色吃饭？他伸出手，
侮辱性地拍了拍林默惨白冰凉的脸颊，力道不轻，看看我的薇薇，现在多滋润？名牌衣服，
名牌包包，以后躺着当少奶奶享清福，不比跟着你这种穷鬼啃一辈子咸菜强一万倍？
他脸上的笑容陡然变得狰狞，声音也淬上冰渣，你妈死得冤？那是她蠢！活该！
这就是跟我赵天豪作对的下场！他猛地指向林默，
对着身后的跟班放肆大笑：都他妈看清楚了！这就叫地狱！哈哈哈！
林默的血液在那一刻仿佛瞬间冻结，又在下一秒被极致的怒火点燃，在血管里疯狂奔涌。
他看着陈薇那麻木、顺从、甚至带着一丝讨好意味的表情，
听着赵天豪那恶毒到极点、尤其是对他母亲毫无底线的侮辱，
一股毁灭性的力量在胸腔里冲撞，几乎要将他撕碎。他紧握的双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带来尖锐的刺痛，却无法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喉咙被巨大的悲愤堵死，只剩下无声的咆哮。
赵天豪搂着陈薇，像得胜的将军，带着刺耳的狂笑扬长而去。天台的风卷起地上的灰尘，
吹过林默僵立的身影。他站在那里，像一尊被遗弃在荒原的石像，脚下不是水泥地，
而是深不见底、冰冷刺骨的深渊。整个世界，彻底崩塌。生存成了最本能也最艰难的课题。
林默需要钱，需要食物，需要一个能遮挡风雨的角落，哪怕只是暂时的。他鼓起残存的勇气，
走向学校后门一家油烟熏得发黑的小餐馆。老板…招洗碗工吗？他声音干涩。
正擦桌子的老板娘闻声抬头，看清是他，脸色瞬间剧变，像看到了什么极其污秽的东西，
连连挥手驱赶：走走走！快走！我们这儿不要你这种人！晦气死了！声音又尖又利。
旁边几个吃面的客人也投来毫不掩饰的厌恶目光，
窃窃私语声清晰地钻进耳朵：就是他…那个***犯…离远点，真恶心…
林默默默转身，走向不远处一个挂着急招快递员牌子的快递站点。
老板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打量了他一下，似乎觉得他身板还行，
犹豫着拿起一张登记表：填个表看看…话音未落，旁边一个年轻快递员猛地跳起来，
指着林默大声嚷嚷：老板！不行！绝对不行！你知道他是谁吗？
他就是网上那个***女同学、还把自己亲***跳楼的畜生林默！让他来送快递？
咱站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以后谁敢收他送的件？不怕晦气缠身啊！
老板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仿佛手里拿的不是表格而是烧红的烙铁，
他一把将表格揉成一团，狠狠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对着林默不耐烦地挥手：滚滚滚！
别在这儿杵着！林默麻木地掏出母亲那部破旧的按键手机，屏幕碎裂，反应迟钝。
点开本地论坛和几个热门的短视频 APP，他的名字赫然挂在最扎眼的位置。
匿名用户像打了鸡血，绘声绘色地描绘着他根本不存在的前科
——早就觉得他不是好东西、心理阴暗、对陈薇垂涎已久
、利用救人机会下手未遂、逼死母亲博取同情
……帖子下面的评论更是污秽不堪的洪流：***原地爆炸！这种垃圾怎么还有脸活着？
跟他妈一起跳下去啊！建议物理***！化学***也行！他住哪？把他家房子点了！
为民除害！甚至有人贴出了他家那条破旧小巷的门牌号照片。
他走进小区门口那家逼仄的小超市，只想买一把最便宜的挂面。收银员是个中年妇女，
认出他后，眼神立刻像淬了冰。她动作夸张地戴上一次性手套，
才接过林默递来的皱巴巴的零钱。找零时，硬币和纸币被她直接扔在油腻的柜台上，
发出清脆又刺耳的声响。排在后面的人，不动声色地集体向后挪了一大步，
仿佛他周身环绕着致命的瘟疫。走在熟悉的街道上，路人认出他，目光像黏腻的蛛网，
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带孩子的母亲像躲避瘟神一样，慌忙拽着孩子远远绕开。
一个喝得醉醺醺的汉子迎面走来，看清是他，猛地朝他脚下啐了一口浓痰，
含糊不清地咒骂：呸！***！
终于回到租住的那间位于顶楼、夏天蒸笼冬天冰窖的廉价单间，
门上那两行用刺目红漆喷上的大字像狰狞的伤口，狠狠刺入眼帘——***犯！
、杀人凶手！。手机震动，是房东打来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人味：下个月别租了！
赶紧给老子搬走！押金退你！赔钱老子也不租了！晦气！门在身后关上，
隔绝了外面的一切。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冰冷的墙壁，和无孔不入、几乎令人窒息的唾气。
世界之大，已无他立足之地。不甘像毒藤一样缠绕着心脏。林默拖着沉重的脚步，
再次回到那条改变了他一生轨迹的后巷。巷口那个监控探头，像一个沉默而诡异的眼睛。
他找到负责这片区的街道办，一个穿着褪色制服的工作人员正翘着二郎腿看手机。
林默说明来意，对方眼皮都懒得抬，不耐烦地翻着桌上落满灰尘的登记本：哦，
你说那个探头啊？他拖长了调子，早坏啦！都好几个月了！一直没修！没钱！等着吧！
眼神飘忽，语气敷衍得如同打发乞丐。他不死心，挨家挨户敲响巷子两边住户的门。第一家，
门刚开条缝，里面的人看清是他，脸色骤变，砰一声巨响把门摔上，
隔着门板传来恶狠狠的咒骂：滚！不知道！别来害我们！
第二家、第三家……回应他的只有冰冷的门板和毫不留情的驱赶。终于，在巷子深处，
他敲开了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开门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眼神浑浊。
林默几乎要跪下哀求：奶奶，求您了，那天晚上您是不是在二楼阳台收衣服？
您一定看到了什么对不对？老太太眼神躲闪，布满皱纹的手连连摆动：没看见！
我老婆子啥也没看见！耳朵背，眼睛花！啥也不知道！你别问我！
在林默绝望的、几乎要哭出来的目光注视下，她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忍，
飞快地左右张望了一下，才压得极低的声音说：小伙子…听我一句，
走吧…别找了…你斗不过他们的…我…我孙子孙女还要在这边上学呢… 说完，
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砰地关上了门，插销落下的声音格外刺耳。最后一线希望，
寄托在一个当晚在巷子口附近摆摊卖烤红薯的摊主身上。林默打听到他的住处，
在一条更破败的巷子里堵住了推着烤炉车准备出摊的男人。那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汉子，
皮肤黝黑，手指粗粝。看清林默的脸，他像见了鬼，脸色唰地变得惨白，推着车就要跑。
林默拦住他。男人吓得浑身哆嗦，
快哭出来了：小兄弟…我…我真的啥也没看见啊…那天晚上生意不好，
冷得要命…我…我早早就收摊回家了…求求你，
别找我…赵…赵家的人早就警告过我们了…谁要是敢乱说话…别说摊子…命都别想要了…
他手忙脚乱地从烤炉里掏出一个还温热的红薯，硬塞到林默手里，像躲避瘟疫一样，
推着沉重的烤炉车，跌跌撞撞地跑远了，仿佛慢一步就会大祸临头。最后一丝微光彻底熄灭。
林默攥着那个温热的红薯，像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他拖着灌了铅的双腿，
再次走进那个曾带走他自由的派出所。接待他的，还是上次那个处理案子的中年警察。
林默，案子已经因为证据不足结案了。警察皱着眉，语气是程式化的公事公办，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你说的这些…目击者可能被威胁？小巷监控坏了是客观事实。
谁威胁的？你有证据吗？空口无凭啊。赵天豪那边，陈薇的证词是明确的，
我们也有…其他旁证支撑。办案要讲证据链的，懂吗？他顿了顿，看着林默死灰般的脸，
声音压低了些，回去吧，有新的、硬的、能砸死人的证据，再来。
话语中那份潜藏的无奈和暗示赵家的阴影无处不在，像最后一根稻草，
压垮了林默心中名为公义的残破支柱。几天后，天空飘着冰冷的雨丝，
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在几位远房亲戚近乎施舍的、极其有限的帮助下，
林默在县城边缘荒凉的公墓里，草草安葬了母亲。葬礼简陋到近乎凄凉。
除了那几个抹不开情面、匆匆露了一面就火速离开的亲戚，没有任何同学，没有任何老师。
荒草丛生的墓地，只有冰冷的石碑和无声的雨。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仪式结束，
亲戚们像躲避瘟疫般迅速散去，仿佛多待一秒都会沾染上不祥。空旷的墓地里，
只剩下林默一个人。他直挺挺地跪在母亲简陋的墓碑前，冰冷的雨水顺着头发、脸颊流下，
混合着滚烫的泪水。墓碑上，只有母亲的名字和两个冰冷的日期，
连一张照片都没有——她跳楼时，那视若珍宝的遗像也一同粉碎了。他从湿透的内袋里，
掏出一张被反复揉烂又小心翼翼展平的纸——北京大学预录取通知书的复印件。
纸张的边缘已经磨损起毛，上面的字迹曾是照亮他整个世界的灯塔。
他死死盯着墓碑上母亲名字下方那个冰冷的卒年日期——她死在了为他讨回清白的路上，
用最惨烈的方式。极致的悲痛、被彻底践踏的愤怒、对世界彻底的绝望，
如同地心沸腾的岩浆，在他死寂的胸腔里疯狂冲撞，
最终凝聚成一股足以摧毁一切的毁灭性能量。泪水似乎已经流干，他不再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