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剜心之痛"按住他！"冰冷的声音在刑房里回荡，我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
看到明月公主一袭白衣站在三步之外，那双我魂牵梦萦十年的眼睛里，此刻只有刺骨的寒意。
铁链哗啦作响，我的四肢被牢牢固定在刑架上，胸前的衣衫已经被撕开，
露出伤痕累累的胸膛。最醒目的，是左胸靠近心脏处那道箭伤——去年秋猎时，
我为她挡下的那一箭。"公主，三思啊！"老太医跪在地上，声音发颤，
"心头血剜取之术凶险万分，萧将军刚受完鞭刑，身体虚弱，
此举恐会......""会死是吗？"明月公主打断太医的话，
纤细的手指捏着一柄薄如蝉翼的银刀，刀尖在烛光下泛着冷光，"本宫知道。
"她终于看向我，那张我梦中描摹过千万次的脸庞上没有一丝温度："萧云谏，
你既口口声声说愿意为本宫做任何事，今日取你心头血救子瑜哥哥一命，你可愿意？
"子瑜哥哥。沈子瑜。新科状元郎，她的心上人。我喉头滚动，尝到铁锈的味道。三天前，
沈子瑜突发怪病，太医院束手无策，
最后从西域来的巫师说需要"至爱之人"的心头血作药引。满朝皆知，明月公主痴恋沈状元，
可谁能想到，她会找到我这里？"公主，"我哑着嗓子开口，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微臣......确实愿意为您死。"这是实话。从十岁那年第一次在御花园见到她，
到十五岁为她挡下那支毒箭，
再到二十岁明知是陷阱仍为她平定北疆叛乱......十年了，我这条命，早就是她的。
"但微臣想问，"我艰难地吞咽，胸口仿佛压着千斤巨石，"为何是微臣？巫师说的，
不是'至爱之人'吗？"明月公主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冷笑："萧云谏，
你莫非以为本宫会为你剜心取血？子瑜哥哥病情危急，
而他的至爱......"她声音低了下去，又很快扬起，"本宫不愿伤她。
你既对本宫有意，这血由你来出，最合适不过。"原来如此。我闭上眼睛，
感受着心脏在胸腔里缓慢而沉重地跳动。她舍不得伤那女子，便来伤我。是啊，
满朝谁不知道，沈状元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妹，若非明月公主横插一脚，他们早该成婚了。
"微臣......明白了。"我睁开眼，看向她手中那柄即将刺入我心脏的银刀，
"公主亲自动手吗？"明月公主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问。
她咬了咬下唇——这个小动作我太熟悉了，每当她紧张或犹豫时就会这样。
"本宫......"她握刀的手微微发抖，"本宫亲自来。"老太医又跪前一步："公主！
萧将军乃镇国大将军独子，若有个闪失，老将军那边......""滚开！
"明月公主突然暴怒，一脚踢开老太医，"子瑜哥哥快死了！你们一个个的，
都想看着他死是不是？"她转向我，眼中含泪，却不是为了我："萧云谏，
你既说愿意为本宫死，今日你若死了，本宫必以公主之礼厚葬你，你的家人本宫也会照拂。
"我看着她为别人落泪的样子，心脏疼得像是已经被刺穿。十年了，
我见过她骄横的样子、任性的样子、开心的样子，却从未见过她为我哭过一次。
"微臣......谢公主恩典。"我扯出一个笑，
尽管我知道现在这个满脸血污的笑容一定很难看，"来吧，别让......沈状元等急了。
"明月公主深吸一口气，举刀走近。当冰冷的刀尖抵上我左胸时，我忍不住轻颤了一下。
"别动！"她厉声喝道，手却抖得更厉害了。我定定地看着她，
想把这最后一眼深深刻进灵魂里。她的眉，她的眼，
她鼻尖上那颗小小的痣......下辈子，我还能找到你吗？刀尖刺入皮肤的瞬间，
我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浸透全身。这痛比战场上任何一次受伤都剧烈，因为我知道，
持刀的人是她。"再......深一点......"我艰难地指引她，
半寸......就是......心头血......"明月公主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刀，
她脸上溅了我的血，像雪地里落了几瓣红梅。多么可笑，此时此刻，我竟觉得她这样美。
"公主......"我气息越来越弱，
"微臣......有个请求......""你说。"她声音有些发颤，手上动作不停。
后......能否......将那块玉佩......随葬......"她动作一顿。
那块玉佩，是她十岁那年打赌输给我的，不值什么钱，却是我珍藏十年的宝贝。
"......好。"她沉默片刻，答应了。刀尖终于触到心脏，我痛得眼前发黑，
却仍强撑着不昏过去。我想多看她一眼，再多一眼......当银刀抽出，
带着我心头血的玉碗被急急端走时，明月公主看都没看一眼就跟着太医跑了出去。
她甚至忘了给我解开锁链。我独自被留在刑房里，感受着生命随着胸口那个血洞一点点流逝。
视线模糊前，我看到自己的血在地上汇成一小洼，倒映着窗外的一弯残月。
多像她笑起来时的眼睛啊......我慢慢闭上眼睛。明月，我的明月。若有来世，
愿你......别再用刀对着我了......当侍卫发现我时，我已经没了气息。
据说我的眼睛一直睁着，望向她离开的方向。他们费了好大劲才把我的遗体从刑架上解下来，
而我至死都攥着拳头，里面是那天她从发间掉落的一枚珍珠簪花。第二章：血书真相三日后，
沈子瑜醒了。消息传到明月公主耳中时，她正在梳妆。手中的玉簪"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碎成两截。"公主？"贴身宫女锦绣小心地唤了一声。明月公主如梦初醒，
猛地站起身："备轿，本宫要去看子瑜哥哥！"她急匆匆往外走，却在门槛处绊了一下。
锦绣连忙扶住，惊讶地发现公主的手冷得像冰。"公主，您的手怎么这么凉？
是不是身子不适？"明月公主抽回手，摇了摇头："无碍。"她迈出门槛，
停住脚步："萧云谏......萧将军的遗体......"锦绣低声道："按您的吩咐，
已经收殓好了，停在西厢房。老将军派人来问，何时可以......""厚葬。
"明月公主打断她，声音有些飘忽，"按一品将军的规格，葬入萧家祖坟。
赏赐......"她顿了顿，"加倍。""是。"锦绣犹豫了一下，
"公主可要去看......""不必了。"明月公主抬脚跨出门槛，
"本宫急着去看子瑜哥哥。"沈子瑜的卧房里飘着浓郁的药香。他半靠在床头，
脸色仍有些苍白，却已经能说能笑。见到明月公主进来，他立刻露出温柔的笑容。"明月。
"这一声呼唤让明月公主眼眶一热。她快步走到床边，握住沈子瑜的手："子瑜哥哥，
你吓死我了。"沈子瑜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多亏了你，我才能活过来。
"明月公主的笑容僵了一瞬。沈子瑜似乎没有察觉，继续说道："太医说，
那心头血药引极为珍贵，你是从哪里......""萧云谏的。"明月公主打断他，
声音不自觉地冷了下来。沈子瑜明显怔住了："萧将军？他......""他死了。
"明月公主别过脸，看向窗外，"取心头血后，没撑过当晚。"房间里突然安静得可怕。
明月公主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像是有人在耳边敲鼓。
"明月......"沈子瑜的声音有些异样，"你为了救我，杀了萧将军？
"明月公主猛地转过头："我没有杀他！是他自愿的！"她的声音尖利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他说过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沈子瑜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他沉默良久，才轻声道："萧将军对你......情深义重。"不知为何，
这句话像一根刺，扎进明月公主心里。她突然站起身："你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离开沈府，明月公主没有立即回宫，而是命轿夫在城中漫无目的地转悠。她掀开轿帘，
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觉得无比孤独。"去西厢房。"她突然对轿夫说。
西厢房是公主府最僻静的一处院落，平日少有人来。萧云谏的棺椁就停在这里，
四周摆满了冰盆，延缓尸体腐败。明月公主站在门口，突然有些胆怯。她的手按在门板上，
却迟迟没有推开。"公主？"锦绣轻声询问。明月公主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寒气扑面而来。房间中央，黑漆棺木敞开着，萧云谏静静地躺在里面，身上穿着崭新的朝服，
脸上已经由专门的婆子整理过，看起来仿佛只是睡着了。明月公主缓步走近，
目光落在萧云谏平静的面容上。她从未这样仔细地看过他。他的眉很浓，鼻梁高挺，
唇角天然微微上扬，即使现在也仿佛带着一丝笑意。她不由自主地伸手，
轻轻抚平他眉间一道几乎不可见的细纹。这个动作让她自己都愣住了。"公主，
这是萧将军的遗物。"锦绣捧着一个木匣走过来，"老将军说，请您过目。
"明月公主接过木匣，打开一看，
里面是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色里衣——正是萧云谏被剜心时穿的那件。
衣襟上还沾着已经变成褐色的血迹。她正要合上匣子，却突然注意到衣领处似乎有字迹。
她取出里衣，展开一看，顿时如遭雷击——整件里衣的内侧，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全是暗红色的血书。"这是......"她的手开始发抖。锦绣识趣地退了出去，
轻轻带上门。明月公主捧着血衣，踉跄着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开始阅读那些字迹。明月，
当你看到这些字时，我大概已经死了。有些事，我必须告诉你......字迹时而工整，
时而潦草，显然不是一次写成的。明月公主越看，心跳越快。十年前那场皇宫大火，
救你出火场的不是沈子瑜，是我。我当时被掉落的横梁砸中后背，留下了疤痕。你醒来后，
却错认了站在床边的沈子瑜为救命恩人。我没有解释，因为看到你对他笑的样子，
我不忍心打破你的美梦......明月公主的手剧烈颤抖起来。她猛地站起身，
又跌坐回去。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场大火，浓烟中有人将她抱起，
她迷迷糊糊看到的侧脸......不，不可能。救她的明明是子瑜哥哥！
子瑜哥哥亲口承认过的！她继续往下读，每一行字都像刀子一样剜着她的心。十五岁春猎，
那支射向你的毒箭，是我挡下的。沈子瑜当时站在你另一侧，根本来不及反应。但你醒来后，
第一个看到的是他，又错认了......二十岁宫变，是我带兵平叛，
暗中派人保护你。沈子瑜当时被叛军扣押，根本不在你身边。但你见到他后，
却感谢他的'暗中相护'......一字一句，血泪斑斑。明月公主的视线模糊了。
她慌乱地擦去眼泪，继续往下读。我知道，你心里只有沈子瑜。我不怪你，
只怪自己不够好，不能让你多看我一眼。但请你相信，
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希望你幸福......取我心血救他，我心甘情愿。只求你偶尔，
能想起曾经有个叫萧云谏的人，深深爱过你......血书的最后，是一幅小小的画像，
画中的明月公主大约十三四岁的样子，笑得天真烂漫。画工并不精湛，
却把她的神韵捕捉得惟妙惟肖。明月公主再也控制不住，痛哭出声。她扑到棺木前，
抓住萧云谏已经冰冷的手。"不......不是这样的......"她摇着头，
泪水滴在他的手背上，
骗我......救我的明明是子瑜哥哥......是他......"但记忆不会说谎。
现在回想起来，沈子瑜每次提起那些"救命之恩"时，总是含糊其辞，从不说细节。而她，
竟然从未怀疑过。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锦绣慌张地推门进来："公主！沈大人来了，
说是有急事找您！"明月公主猛地抬头，迅速擦干眼泪，将血衣塞回木匣："让他进来。
"沈子瑜走进来时，脸色仍然苍白，但神情焦急："明月，
我听说你来了这里......"他的目光落在棺木上，表情变得复杂。
明月公主直视他的眼睛："子瑜哥哥，你还记得十年前那场大火吗？你是怎么救我的？
"沈子瑜明显怔住了："怎么突然问这个......""告诉我！"明月公主声音尖锐，
"当时的具体情况！"沈子瑜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当时......火很大，
我冲进去把你抱出来......""从哪个房间？"明月公主逼问，"我当时在哪里？
""在......"沈子瑜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在偏殿......"明月公主的心沉了下去。她当时明明是在藏书阁！"你撒谎。
"她声音颤抖，"救我的不是你。"沈子瑜脸色大变："明月，你怎么了？
是不是萧云谏临死前跟你说了什么？他在挑拨我们！
"明月公主拿起那件血衣："这是他留下的。上面写得很清楚，救我的是他，不是你。
"沈子瑜上前一步想抢血衣，明月公主后退避开。这个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
"明月......"沈子瑜的声音软了下来，"你听我解释......""解释什么？
"明月公主的声音冷得像冰，"解释你是怎么骗了我十年？
还是解释你为什么眼睁睁看着我误会？"沈子瑜突然变了脸色，
一改往日的温文尔雅："你以为萧云谏就清白吗？"他冷笑，"他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你真相？
还不是因为他懦弱！他不敢！"明月公主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沈子瑜，
突然觉得一阵恶心。"出去。"她指着门口，"立刻。"沈子瑜还想说什么，
但看到明月公主决绝的表情，最终甩袖而去。房间里又恢复了寂静。
明月公主转身看向棺木中的萧云谏，泪水再次涌出。
"为什么不告诉我......"她轻声问，"为什么宁愿被我误会，
也不说出真相......"棺木中的萧云谏自然不会回答。但明月公主突然想起，
去年冬猎时，他曾欲言又止地看着她，最后只说了一句："只要你开心就好。
"当时她以为那只是一句客套话。明月公主伸手抚过萧云谏的脸颊，触感冰冷而僵硬。
她突然做了一个连自己都没想到的动作——俯身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厚葬。"她直起身，
声音沙哑，"按亲王规格。本宫......亲自送行。"但当她走到门口时，
又停下了脚步。"不......"她摇着头，"我不能去......"如果去了，
就等于承认了一切。承认她错了，承认她辜负了一个深爱她的人，
承认她这十年都活在谎言里......"锦绣，"她声音颤抖，"传本宫旨意，
萧将军忠勇可嘉，追封忠勇侯，厚葬。但本宫......本宫身体不适，就不出席葬礼了。
"说完，她逃也似地离开了西厢房，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她不知道的是，
当她转身离去时，棺木中萧云谏的眼角，缓缓滑下一滴泪水。
第三章：记忆碎片萧云谏下葬那日，天降大雨。明月公主站在寝宫的窗前，望着如注的雨帘。
雨声很大，却盖不住远处传来的哀乐。她攥紧了窗棂，指节发白。"公主，
您真的不去送萧将军最后一程吗？"锦绣捧着一套素色衣裙，小心翼翼地问道。
明月公主没有回头："不去。""可是......""闭嘴！"明月公主猛地转身，
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本宫说了不去！"锦绣吓得跪倒在地："奴婢该死！
"明月公主胸口剧烈起伏，半晌才平静下来："起来吧。把萧云谏的遗物都搬进来，
本宫要......亲自整理。"锦绣惊讶地抬头："公主，那些东西血气重，
恐怕冲撞了您......""去拿！"明月公主厉声道。很快，几个大箱子被抬进了寝宫。
明月公主挥手让所有人退下，独自跪坐在箱子前。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了第一个箱子。
里面是萧云谏的衣物，叠得整整齐齐。最上面是一件黑色劲装，领口处有一道明显的撕裂。
明月公主的手指颤抖着抚过那道裂痕，记忆如闪电般劈进脑海——三年前的上元节，
她偷偷溜出宫看灯会，在人群中遭遇刺客。一个黑衣人从天而降，将她护在身后。
刺客的刀划破了黑衣人的领口，但那人还是成功击退了刺客。当她惊魂未定地想道谢时，
黑衣人已经消失在夜色中。而片刻后，沈子瑜"恰好"出现，
她自然以为是他的安排......明月公主猛地丢开那件衣服，仿佛被烫伤了手。
她慌乱地打开另一个箱子，
各种小物件：一枚箭簇、几本笔记、一块残缺的玉佩......她的目光被那枚箭簇吸引。
箭尖已经锈蚀，但依然能看出当年的锋利。她拿起箭簇，翻到背面，
发现上面刻着小小的日期——正是去年秋猎的日子。旁边是一本蓝布封面的笔记。
明月公主翻开第一页，上面工整地写着："明月公主起居注"。她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笔记里详细记录着她的喜好、习惯，甚至每月那几日的情绪变化。翻到去年秋猎那天的记录，
上面写着：今日秋猎，明月着红色骑装，美得惊人。有刺客放冷箭，我挡下了。箭上淬毒，
太医说无大碍，但明月似乎又以为是沈子瑜所为。她对他笑的时候，
伤口好像没那么疼了......明月公主的眼泪砸在纸页上，晕开了墨迹。
她记得那天醒来后，看到守在床边的沈子瑜，自然而然地以为是他救了自己。
沈子瑜没有否认，只是温柔地说："你没事就好。"而真正的救命恩人，
却因为箭伤高烧不退，在偏殿躺了三天。"骗子......"明月公主咬着嘴唇，
直到尝到血腥味，"你们都是骗子......"她继续翻看笔记，
每一页都像刀子一样剜着她的心。三月踏青，她差点跌下悬崖，
是萧云谏暗中用石子打偏了她的脚步；七月乞巧，她收到的匿名精致绣品，
出自萧云谏之手；甚至她每个月匿名收到的珍稀花卉，
谏派人从各地搜罗来的......"为什么......"明月公主将笔记紧紧抱在胸前，
泣不成声，"为什么不告诉我......"窗外，哀乐声渐渐远去。
萧云谏的灵柩应该已经出城了。明月公主突然站起身，冲到门前："备马！
本宫要去送——"话到嘴边，她又停住了。送什么？送谁？萧云谏已经死了，
被她亲手杀死的。现在追上去，又有什么意义？她颓然坐回地上，拿起那块残缺的玉佩。
玉佩只有半截，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摔碎的。玉面上雕刻着精细的云纹，
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这玉......莫名地眼熟。明月公主皱眉思索，突然想起什么，
踉跄着爬起来，奔向自己的首饰匣。她从最底层翻出一个锦囊，
倒出里面的东西——半块残缺的玉佩，与萧云谏的那块纹路一模一样。两块残玉合在一起，
严丝合缝。"这是......"一段被尘封已久的记忆浮出水面。十岁那年，
她在御花园遇到一个沉默寡言的男孩。两人玩得投缘，她将自己最爱的玉佩掰成两半，
送了他一半，约定长大后相认。后来宫中大火，她记忆受损，
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那个男孩，就是萧云谏。明月公主再也支撑不住，
瘫软在地。她死死攥着合二为一的玉佩，哭得撕心裂肺。所有的记忆碎片终于拼凑完整，
揭示出一个残酷的真相：她辜负的，不仅是深爱她的人，更是她幼时亲口许下诺言的人。
"公主！公主！"锦绣慌张地跑进来，"沈大人求见，说有要事相商！"明月公主猛地抬头，
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让他进来。"沈子瑜进来时，
看到的是散落一地的遗物和明月公主红肿的双眼。他的目光落在那本翻开的笔记上，
脸色微变。"明月，你这是......""子瑜哥哥，"明月公主的声音出奇地平静，
"你还记得去年秋猎，你为我挡箭的事吗？"沈子瑜明显愣了一下："当然记得。
""那支箭，射在你哪里？""左肩。"沈子瑜不假思索地回答。明月公主冷笑："是吗？
可萧云谏的笔记上写，那支箭射中的是右胸。
"沈子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我......我记错了，
是右胸......""箭上淬了什么毒？""是......"沈子瑜额头渗出冷汗，
"是西域的......""萧云谏说是南疆的'相思断'。"明月公主步步紧逼，
"太医用了什么解药？"沈子瑜开始发抖："明月，你为什么问这些？""回答我！
"明月公主突然暴喝。"我......我不记得了......"沈子瑜踉跄后退，
"当时我也受了惊吓......"明月公主抓起那枚箭簇，狠狠砸向沈子瑜："骗子！
从头到尾都是你骗我！你根本没有救我！是萧云谏！一直都是萧云谏！
"箭簇划过沈子瑜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他捂着脸，眼中闪过一丝怨毒："是，
是我骗了你！可那又怎样？萧云谏懦弱无能，连表白都不敢！他活该——""闭嘴！
"明月公主扑上去，狠狠扇了沈子瑜一耳光，"你利用我的信任，骗了我十年！十年！
"沈子瑜被打得偏过头去，却突然诡异地笑了："明月，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他擦掉嘴角的血迹，"你很快就会知道，有些秘密，比这可怕得多......"说完，
他转身离去，留下明月公主一人站在满地遗物中间，浑身发抖。窗外，雨下得更大了，
仿佛天也在哭泣。明月公主缓缓跪坐在地，一件一件抚摸着萧云谏的遗物。
每一件都在诉说他的爱，每一件都在控诉她的盲目。她拿起最后一本笔记，翻到最后几页，
发现是近期的记录：巫师说需要至爱之人的心头血，明月第一个想到的却是取我的。
她心里，果然一点我的位置都没有......不过没关系。如果这是我的宿命，
我甘之如饴。明月，我的明月。但愿来世，你能先看见我......
笔记的最后一页夹着一朵干枯的花，正是她最喜欢的那种。花瓣已经脆弱不堪，
却依然保持着鲜艳的红色，像一滴凝固的血。明月公主将干花贴在胸口，
仿佛这样就能贴近萧云谏的心。她终于明白，自己失去的不仅是一个爱她的人，
更是灵魂的另一半。"萧云谏......"她轻声呼唤，仿佛那个人还能听见，
"对不起......"但道歉已经太迟了。棺木入土，黄土掩埋，
所有的爱恨都随着那具冰冷的身体长眠地下。明月公主突然站起身，擦干眼泪："锦绣，
备轿！""公主要去哪儿？"锦绣小心翼翼地问。"萧家祖坟。"明月公主的声音异常坚定，
"我要去见他......最后一面。"当明月公主的轿子冒雨赶到城郊时，葬礼已经结束。
萧家祖坟前，新立的墓碑孤零零地立在雨中，上面刻着"忠勇侯萧云谏之墓"。墓碑前，
跪着一个黑衣人，任凭大雨浇透全身，纹丝不动。明月公主走近，
那人却突然拔剑出鞘："站住！""你是......"明月公主眯起眼睛。黑衣人抬起头，
露出一张满是疤痕的脸："在下萧将军麾下影卫统领，莫七。
""莫七......"明月公主想起萧云谏笔记中提过，这个影卫曾多次暗中保护她，
"你为何在此？"莫七冷笑："公主何必明知故问？属下在此，自然是送将军最后一程。
明月公主心中一痛："本宫......本宫也是来送他的......""不必假惺惺了。
"莫七眼中满是恨意，"将军因你而死，你现在来，是要连他的亡魂也不放过吗？
"明月公主被这话刺得后退一步："我......""公主可知道，
"莫七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将军每次暗中保护你回来，都会在书房里坐一整夜？
"明月公主摇头，心如刀绞。"公主可知道，将军每年都会亲手为你准备生辰礼，
却从来不敢送出去？""我......""公主可知道，"莫七的声音哽咽了，
"取心头血那日，将军本可以反抗，但他怕伤着你，
硬是咬牙承受了......"明月公主再也听不下去，扑到墓碑前，
十指深深抠进泥土："别说了！求你别说了！"莫七冷冷地看着她："这就不堪忍受了？
公主剜将军心的时候，可曾想过他有多痛？"说完，他转身离去，消失在雨幕中。
明月公主独自跪在墓前，雨水混合着泪水流下面颊。
她颤抖着从怀中掏出那两块合二为一的玉佩，轻轻放在墓碑前。
"云谏......"她轻声呼唤着这个从未叫出口的名字，
"我来赴约了......"但墓中的人，再也听不见了。
第四章：残酷真相从萧家祖坟回来后，明月公主就病倒了。高烧三日不退，太医束手无策。
她时而昏睡，时而惊醒，每次睁眼都喊着"云谏"二字，吓得宫女们面面相觑，不敢多言。
第四日清晨，明月公主的高烧终于退了。她睁开眼，看到窗外阳光正好，一株红梅探进窗来，
开得正艳。"锦绣......"她声音嘶哑。锦绣连忙上前："公主，您可算醒了！
""我睡了多久？""三天三夜。"锦绣递上温水，"太医说您是悲伤过度，
加上淋雨受寒......"明月公主抿了口水，
突然问道："萧将军的墓......可有人去祭扫？
"锦绣面露难色："这个......""说实话。""回公主，除了萧家老仆，无人敢去。
"锦绣低声道，
"朝中都在传......说是公主您......""说我亲手剜了萧云谏的心，是吗？
"明月公主冷笑。锦绣吓得跪倒在地："奴婢不敢！"明月公主掀开锦被下床："备轿，
本宫要出宫。""公主！您身子刚好，不能——""再废话就掌嘴！"一炷香后，
明月公主的轿子停在将军府门前。府门紧闭，檐下白幡在风中飘荡，显得格外凄凉。
守门的老仆见到明月公主，脸色大变，转身就要关门。"站住！"明月公主厉声喝道，
"本宫是来吊唁萧将军的！"老仆跪在地上，老泪纵横："公主行行好，
放过我家少爷吧......他已经死了，
您就让他安息吧......"这话像刀子一样扎进明月公主心里。
她强忍泪水："本宫......本宫只是想给他上柱香......"正当僵持之际，
府门内走出一个身材魁梧的将军，满脸风霜，眼中布满血丝。"末将林闯，参见公主。
"那人抱拳行礼，声音沙哑。明月公主认出了他——萧云谏的副将，曾跟随萧云谏南征北战。
"林将军免礼。"明月公主声音柔和了些，"本宫想给萧将军上柱香，
可否......"林闯盯着她看了良久，突然侧身让路："公主请进。"老仆还想阻拦，
林闯摇摇头："让她进去吧。有些事，她该知道。"明月公主跟着林闯走进灵堂。
萧云谏的牌位静静地摆在供桌上，前面燃着长明灯。香炉里的香已经燃尽，
只剩一堆灰白的香灰。她拿起三炷香，在长明灯上点燃，恭敬地拜了三拜，插入香炉。
然后跪在蒲团上，久久不语。"公主可知，"林闯突然开口，"萧将军临终前，
给末将留了一封信？"明月公主猛地抬头："信上说了什么？
"林闯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公主自己看吧。"信纸已经有些皱褶，上面的字迹苍劲有力，
确实是萧云谏的笔迹：林兄：若我死后明月公主来祭拜，请将真相告知于她。她有权知道，
这些年究竟是谁在守护她......明月公主的手微微发抖："什么真相？
"林闯深吸一口气："公主可还记得三年前北疆叛乱，您被叛军围困在行宫？""记得。
"明月公主点头，"是子瑜哥哥带兵救了我......""错！"林闯突然提高音量，
"当时沈子瑜被叛军扣押在百里之外！是萧将军星夜兼程，带三百轻骑突破重围救您出来！
但他赶到时，您已经昏迷，而沈子瑜恰好被叛军释放，
个进入行宫......"明月公主脸色煞白："不可能......""还有五年前南巡，
您落水那次。"林闯继续道，"跳下去救您的是萧将军，他把您托上岸后，
自己却被急流冲走，险些丧命。而等在岸边的沈子瑜，
又一次捡了便宜......"每一句话都像重锤砸在明月公主心上。她摇着头，
却无法反驳。因为随着林闯的叙述，
那些模糊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水中看到的确实是萧云谏的脸，
行宫外听到的也确实是他的声音......"为什么......"明月公主喃喃自语，
"为什么我会记错......"林闯的表情变得复杂："萧将军怀疑，
您可能中了某种西域巫术，能篡改记忆......""巫术？"明月公主猛地站起身，
"荒唐！本宫怎么会......"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就在这一刻，
一段被尘封的记忆突然浮现在脑海——十五岁那年，她曾误饮沈子瑜表妹递来的一杯茶，
之后昏睡三日。醒来后，
就记错了许多事......"沈子瑜的表妹......"明月公主声音颤抖，
"她叫什么名字？""巫娜。"林闯沉声道，"来自西域巫族。"明月公主如遭雷击。
萧云谏的笔记中曾提到过这个名字，说此女手腕上有蛇形纹身，精通奇术。
当时她只当是闲笔，现在想来......"本宫要见这个巫娜。
"明月公主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离开将军府，明月公主直奔沈府。门房见是公主驾到，
不敢阻拦，连忙引路。沈子瑜正在书房看书，见明月公主闯进来，先是一惊，
随即露出温柔笑容："明月，你病好了？我正打算去看你......""巫娜在哪？
"明月公主直截了当。沈子瑜的笑容僵在脸上："你找她做什么？""本宫问你，巫娜在哪！
"明月公主厉声道。
沈子瑜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她回西域了......""撒谎！
"明月公主冷笑，"三日前还有人看见她在城南药铺买药！"沈子瑜脸色大变："你调查她？
"明月公主不答，转身就往内院走。沈子瑜急忙阻拦："明月！内院是女眷居所，
你不能——""滚开！"明月公主一把推开他，"锦绣，给本宫搜！"宫女们分散开来，
不一会儿，锦绣在后院厢房发现了巫娜。明月公主赶到时，
一个身着异域服饰的女子正背对门口收拾行囊。听到脚步声，她转过身来——面容姣好，
却透着一股邪气。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露出的右手腕上，盘绕着一条栩栩如生的蛇形纹身。
"巫娜？"明月公主冷冷地问。女子微微一笑，行了个古怪的礼："明月公主，久仰大名。
""你对我做了什么？"明月公主直截了当。巫娜眨了眨眼："民女不明白公主的意思。
""别装了！"明月公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这是什么？"巫娜脸色微变，
但很快恢复平静："不过是家乡风俗......"明月公主猛地扯开她的袖口，
露出整条手臂——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诡异的符文，有些还泛着淡淡的红光。
"西域记忆篡改术。"林闯不知何时跟了进来，沉声道，"萧将军生前查到的没错。
"巫娜见事情败露，突然大笑起来："是又如何？没错，是我用巫术让公主记错了救命恩人！
但那也是因为子瑜哥哥爱你！""爱我？"明月公主冷笑，"用谎言堆砌的爱？
""你懂什么！"巫娜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子瑜哥哥为了你，甘愿服下我特制的情蛊，
每月都要忍受噬心之痛！而你呢？你的心里，可曾真正有过他？
"明月公主震惊地看向沈子瑜："你......"沈子瑜脸色惨白，
突然跪倒在地："明月，
..我只是......只是太想得到你的心了......""所以你就和这个妖女联手，
篡改我的记忆？"明月公主声音颤抖，"让我错认恩人，辜负真心？""萧云谏算什么！
"巫娜尖声道，"他不过是个武夫，哪里配得上公主！
只有子瑜哥哥这样才华横溢的人......""闭嘴！"明月公主怒喝，"来人，
把这妖女拿下！"侍卫冲上前，巫娜却诡异一笑："晚了，公主。记忆可以恢复，
但人死不能复生。"说完，她突然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鲜血。那血在空中化作一团红雾，
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明月公主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入脑海——大火中萧云谏抱着她冲出火场，
后背被横梁砸中；悬崖边萧云谏用石子打偏她的脚步，
自己却差点跌落；宫变时萧云谏带兵杀入重围，
身上插了三支箭仍坚持到她安全......每一段记忆里，都有萧云谏的身影。而每一次，
当她醒来，看到的都是沈子瑜的脸。红雾散去时，巫娜已经不见了踪影，
只留下一串诡异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沈子瑜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明月公主看着这个她"爱"了十年的男人，只觉得无比陌生。
"公主......"沈子瑜哀求道，"给我一次机会......"明月公主转身离去，
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回到宫中，明月公主将自己关在寝殿里，不吃不喝。
所有的记忆都回来了，清晰得可怕。她记得萧云谏每一次救她后的欲言又止，
记得他看她时眼中的深情，记得他被她误会时的隐忍......而她回报他的，
只有冷漠、嘲讽，最后是死亡。夜幕降临时，明月公主做了一个决定。她换上一身素衣，
取下墙上挂着的宝剑，悄然出宫。萧云谏的墓前，明月公主跪坐下来，轻抚冰冷的墓碑。
"云谏，我想起来了......"她轻声说，"全部都想起来了......"夜风吹过，
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回应她。"我真是个瞎子......"明月公主的泪水滴在墓碑上，
"你就在我眼前，我却视而不见......"她从怀中取出那两块合二为一的玉佩，
轻轻摩挲："十岁那年，我们说好的，长大后相认......可我忘了，忘了约定，
也忘了你......"明月公主将玉佩放在墓前，然后缓缓抽出宝剑。
剑刃在月光下泛着寒光，如同那日剜心的银刀。"云谏，
你等我......"她将剑刃横在颈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