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在“大世界”舞厅瞧见月茹的时候,我就打定了主意,这美人我必须弄到手。
靡靡之音里,她穿着一身开衩到大腿根的银色旗袍,像一条勾人的美女蛇。可惜,
她唱完曲儿,就奔向了一个臭拉车的。那男人身上还穿着汗臭的短褂,土得掉渣。
我安逸地靠在福特轿车的后座上,隔着车窗,看着月茹那双光洁的小腿,舌头顶了顶上颚。
我要让她明白,什么样的男人,才配享用她这样的尤物。美人,本就该是强者的战利品。
--1--说到底,我算个什么强者?我爹是天津警察厅的厅长,
我不过是托生在他邵家罢了。打小我就顽劣,但我爹说了,只要我不碰政治不沾军队,
这天津卫的地界,我可以横着走。有时我在报纸上多看了一眼哪个电影明星,
他都会捻着胡须笑问,要不要叫来家里吃个饭。一句话的事。我爹从底层爬上来,
一辈子谨小慎微,所以对我格外放纵,似乎想让我在他身上不曾有过的张狂里,活出个人样。
但我没想过,这世上能有月茹这么媚的女人。这么个尤物,偏偏能看上一个拉洋车的,
还坐上那破车,让他拉着在夜风里兜圈。在我看来,她那日子,简直是掉进了泥潭里。
我铁了心,要把她从泥潭里捞出来,再按进我自个儿的锦绣堆里。我摇下车窗,
让跟班阿四去叫住他们。我说我府上缺个会唱曲儿的丫头,专门给我解闷的,
问她愿不愿意来。他们俩都愣住了,那个叫阿诚的车夫,脸上带着一股穷酸的警惕,
问我:“月茹只在台上唱,不做别的。”我心里一阵恶寒。我邵公子的府邸,
难不成是什么龙潭虎穴?想到这么个美人儿,晚上要跟那臭拉车的挤在贫民窟的破板房里,
我就犯恶心。我一直觉得,这些出苦力的,就是社会的渣滓,是拖累天津卫体面的累赘。
在我眼里,月茹已经脏了。跟这种文盲穷鬼搅和在一起,是她这辈子都洗不掉的污点。
她何其有幸,能入我的眼。我说,当然只唱曲儿,心情好了,赏钱比她在“大世界”多得多。
他们顿时眼前一亮,好像觉得这是天大的好事。我动了个心思。我说,
府上正好也缺个跑腿打杂的,手脚勤快就行。我想把他弄进我眼皮子底下。这个年纪的男人,
总不愿让自己的女人抛头露面。一听说能一起进府,阿诚满脸喜色,让月茹赶紧谢谢我,
自己也点头哈腰,说自己有的是力气。这就是我和月茹的第一次独处。我耍了个心眼,
让她坐进我的轿车里,说车里有暖炉,正好问问她会唱哪些曲子。我想,
没有女人能拒绝福特轿车的魅力。月茹坐进来后,我便用余光打量她玲珑的身段。
旗袍开衩下若隐若现的长腿,紧绷的衣料包裹着惊人的曲线。这么好的一个女人,
怎么能去坐那破洋车?别的女人坐进我的车,手都不知道往哪放,眼睛更是看不过来。
月茹却没,她只是有些局促地告诉我,她会的都是些时兴的小调,怕我听不惯。
我露出自以为最和煦的笑容,告诉她,我就爱听这个。她聚精会神地听我讲府里的规矩,
最后开心地表示自己一定能干好。随后,她就隔着车窗,
调皮地和远处跟在车后小跑的阿诚挥了挥手。我让阿四去安排,让他们都进了府。
而我的游戏,也开场了。--2--就这么,月茹进了我的小楼。
我那帮狐朋狗友都知道我的脾性,一见我弄来这么个绝色,都偷偷对我竖大拇指,
还开着荤腔问我几天能让她在床上唱曲儿。我们穿着体面的西装,在客厅里抽着雪茄,
聊月茹的腰肢肯定很软,因为她的身段太勾人了。我感慨她什么都好,就是脏了点,
被个臭拉车的碰过。一个朋友也叹气说:“邵公子,有些女人就是这样,不开口是画中仙,
一开口说话,那股小家子气就让人倒胃口。”我嘿嘿一笑,说没关系,
反正我只图她那身皮囊。大家都心领神会地笑了起来。月茹就在外面的走廊里,
趴在雕花窗边。西洋玻璃很厚,她听不见我们在谈论她的***有多翘。我好奇她在看什么,
便推门走了过去。顺着她的目光往院子外一看,我心里顿时不痛快了。
阿诚就在院门外头干活,把一袋袋洋面粉从车上扛下来,他光着膀子,擦了擦额上的汗,
把沉重的面粉袋码放整齐,然后抬起头,对着月茹傻笑。月茹也噗嗤一笑,
用手指在嘴边比了个飞吻的动作。我心里顿时像堵了块石头,给旁边的管家使了个眼色。
他立刻会意,冷着脸呵斥月茹:“没规矩的东西!当差的时候是给你眉来眼去的吗?
”月茹吓得连忙站直了身子。管家又怒斥:“手头没事做吗?不会把这廊下的灰擦一擦?
干不好就滚蛋!”月茹紧张得不知所措,而我微微一笑,对管家说:“算了,小姑娘家家的,
活泼点也正常,你先去忙吧。”管家立刻恭敬地对我鞠躬,然后转身离开。
月茹感激地看了我一眼,这就是我刻意营造出的云泥之别。管家能把她骂得狗血淋头。
我随口一句就能救她,管家还要对我点头哈腰。女人嘛,骨子里都慕强,
这种强烈的身份差距,能让她对我产生最原始的敬畏。我伸出手,捏了捏月茹的下巴,
温柔地说:“好啦,以后当差认真点就是了。”她紧张得身子一僵,但还是让我捏了。
我心里冷笑。这女人不抗拒我的触碰,歌女果然都是些廉价的货色。今天让我捏下巴,
过几天怕是什么都能捏。我心满意足地回了客厅。表面上我在跟朋友们打牌,
实际上脑子里全是月茹。我知道,我很快就能得到她。可突然,
在一个朋友给我点雪茄的时候,丫鬟递过来一张月茹写的字条:“公子,以后请您自重。
”我愣住了。打火机的火苗映在我脸上,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笑容在一点点凝固。
字条背面还有一行小字。“我不喜欢旁人碰我,刚才人多,我不敢落您的面子。
”“请您以后有话说话,不要动手动脚。”这股子不知天高地厚的劲儿,
并没有让我觉得好笑。可这份区别对待,却让我火冒三丈。这个***!那个臭拉车的,
不知道把她抱过多少回了!我堂堂邵公子,我爹是警察厅长,我捏她的下巴,是她的福气!
这个不知羞耻的***!她难道不知道自己就是个在台上卖唱的玩意儿吗?
要不是我起了点兴致,凭我们之间的差距,她这辈子连跟我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我恨得牙痒痒,又感觉脸上臊得慌。--3--我开始注意到,月茹有点该死的死心眼。
虽然捏下巴的事让我碰了钉子,但我觉得是她还没见识过我真正的本事。
于是我开始用钱砸她,我让她在我的酒局上唱曲儿。我出手阔绰,美其名曰是赏钱,
每次都丢给她几十块大洋,让她见识那些市长、议员、洋行买办的场面。她太美了,
我那些朋友和客人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家都忍不住偷看她,让我觉得面子十足。
我这么做,就是为了让她明白,阿诚和我之间,是蝼蚁和苍鹰的差别。可我失算了,
就因为她那该死的死心眼。每当酒局散场,她从不肯坐我的车回下人房。每次我跟她出门,
那该死的阿诚总会不知从哪冒出来跟着到地方。然后就站在车旁,哪怕我故意胡闹到后半夜,
他明知第二天一早就要去码头干活,却还是在门口傻等着。最让我受不了的,
是月茹喜欢捏着我赏的那些大洋,开心地跑到阿诚面前,
像小狗邀功一样说:“我又赚到钱啦!”阿诚高兴地摸摸她的头,他们总不急着走,
而是去街边的馄饨摊坐一会儿,因为月茹怕阿诚饿肚子。我寻思是不是给钱少了,
于是在一次宴会上,我让她给一个喝醉的日本领事唱了首东洋小曲,
当场把一根“小黄鱼”金条丢给了她。可让我崩溃的是,那天我从大门出来,
就看见她把那根金条塞给阿诚,开心地跳上了黄包车的车厢,
他们俩就这么在凌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一前一后地笑着闹着。
她开心地说:“我可以给阿诚哥买辆新的黄包车了!”阿诚说:“不,都给你留着做嫁妆。
以后都不用再给人唱曲了!”我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自己是个天大的冤种。这个该死的***。
她为什么不明白,那是我赏赐的!说实话,我对月茹挺失望的。然而,我低估了我的失望。
这天刚到傍晚,我记得这天是月茹的生辰,正想着找个由头再赏她点什么,
忽然听见院墙外传来一阵喝彩声。我走到小楼的露台上往下看,原来是阿诚就站在墙外。
他手里捧着一束不知从哪儿摘的野花,对,就是一束野花,甚至不是花店里卖的玫瑰。
他站在身前的空地上,当着一群看热闹的街坊邻居,拉起了二胡,唱着一首跑调的祝寿曲。
一群同样是苦力的家伙站在他身后,开心又热情地为他叫好。说实话,
这和在街上耍猴有什么区别?但凡是个正常人,都知道这种当街卖艺的穷鬼有多丢人现眼。
最让我惊恐的是,这才是他们进府的第一个月。这证明阿诚在短短一个月,
就和府外的街坊们打成了一片,又厚着脸皮找他们来捧场。我讨厌穷鬼。
更讨厌一群穷鬼的哄闹!我认为,人与人之间要有尊卑。可阿诚不一样,
他仿佛就是热闹本身,他在哪里,就能把那股穷酸的热闹带到哪里。
那些下人们仿佛忘记了一天的劳累,开心地为阿诚喝彩,最让我受不了的就是月茹,
她竟然满脸幸福地趴在墙头上看着她的男人,不断做出鼓掌的动作。说实话,
这种粗鄙的乡野小调让我感到反胃。正常人应该都跟我一样,听到这种噪音,
只会啐口唾沫再走。于是我直接从露台上拿起一个浇花的铜水壶,对着楼下就狠狠砸了下去!
在我砸下去的那一刻,阿诚正好开心地对月茹喊:“月茹,生辰快乐!
”水壶狠狠砸在了他的肩膀上,他惨叫一声倒在地上,二胡也摔得四分五裂,
他痛苦地蜷缩着,抱着胳膊动弹不得。月茹急了,她突然回过身,竟然抬起手,
狠狠一耳光刮在了我的脸上!响亮的耳光,让我脸上***辣的。在场的人都傻了眼,
而月茹情绪崩溃地对我大吼:“你有病吧!你会砸死人的!”我感觉脑袋嗡得一下,
直接空白了。太丢人了。我身为警察厅长的公子,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下人扇了耳光。
在那些才子佳人的小说里,我或许会爱上她的刚烈。可这是现实。我气急败坏,
旁边的管家和跟班们一哄而上,围住月茹,有人揪住她的头发,我狠狠一脚踹在她的肚子上,
她被踹得倒退几步,却因为头发被揪着,又被扯了回来。数不清的拳脚落在她身上,
她倒在地上,脸色苍白,痛苦地捂着肚子。这等尤物美人,竟然被打得吐了酸水。
我整理了一下衣领,冷冷地说:“我只是嫌他吵闹,你们不懂规矩,在乡下没人管,
但到了天津卫,没人会惯着你们。”月茹无力地躺在地上,因为疼痛而颤抖。
--4--我打月茹有两个由头。一,她让我在下人面前丢了脸。二,我爹是邵厅长,
在天津卫,只要能用大洋解决的事,那都不叫事。晚饭后,我带了一百块大洋,去了下人房。
这差不多是她在“大世界”唱半年歌的钱了。我寻思这女人反正也没什么脑子,
我不过图她那身皮囊,不如直接用钱了断。今天先让她服软,之后以补偿为由多赏点,
不怕她不乖乖爬上我的床。我甚至为此叫上了平日里和月茹走得近的小丫鬟春桃,
让她帮忙说几句好话。想摘一朵花,就要先剪掉它旁边的枝叶,这个道理我懂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