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迷雾尸踪季洁的牛皮靴碾过碎玻璃时,晨雾正裹着腐臭味往鼻腔里钻。
那味道混杂着烂菜叶的酸馊与某种难以名状的腥甜,像块湿抹布堵在喉头。
她抬手按了按警帽檐,指节在冷空气中泛出青白 —— 这双手昨夜刚处理完家暴案的卷宗,
此刻又要触碰另一具骤然冷却的躯体。“周志斌,照明架往左挪半米。
”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目光扫过警戒线外攒动的人影,“让社区民警把围观的带远点,
别踩了现场。”警戒线外的晨练老人正围着穿蓝布衫的老太太起哄。
那老太太攥着太极剑的手直哆嗦,剑穗上的玻璃珠在晨光里晃出碎光:“真听见动静!
后半夜三点多,像有人拖麻袋,‘刺啦 —— 刺啦 ——’刮着水泥地响。
” 她突然捂住嘴,瞥见垃圾堆里露出的灰色裤脚,脸色瞬间褪成宣纸色。
周志斌半跪在地调整相机角度,膝盖压得碎石子咯吱响。
他戴着乳胶手套的手指在死者耳后停住,快门声在寂静里格外突兀:“季姐你看这儿。
” 镜头怼近后脑的创口,“边缘有放射状裂痕,至少三次击打。创口里嵌着木屑,
凶器可能是带木纹的钝器。”他转动死者僵硬的脖颈,
皮带扣上的柠檬黄结晶在光线下泛出油脂般的光泽。“这玩意儿硬邦邦的,刮下来像碎松香。
” 指尖刚碰到结晶,就被季洁按住手腕。“别破坏形态。” 季洁从证物袋里抽出镊子,
小心翼翼夹起一点结晶,“叫法医小陈过来,用红外光谱扫一下。三年前那个假青铜器案,
骗子就用硫磺做旧,也是这颜色。” 她突然顿住,
镊子悬在半空 —— 结晶边缘沾着根银灰色纤维,像从某种厚布料上刮下来的。
技术队的小李正往证物箱里放死者的随身物品:“季姐,夹克内袋有张揉烂的彩票,
兑奖日期截止到昨天。牛仔裤后兜有串钥匙,少了枚黄铜的 —— 可能是开收藏盒的。
”郑一民踩着警戒线走来时,军绿色大衣下摆扫起的枯叶正粘在靴底。他弯腰查看死者的鞋,
眉头在眉间拧出深沟:“四十三码劳保鞋,鞋底花纹和楼道里的泥印对得上。身份查清了,
张建军,四十九岁,机床厂退休工人,住三单元 301。” 他直起身时拍了拍季洁后背,
“王勇去他家了,你过去看看。”王勇的警用摩托在单元楼门口熄了火,排气管还冒着白气。
三楼窗口飘出的煤烟裹着股中药味,他刚摸到楼梯扶手,就听见头顶传来猫叫。“谁啊?
” 二楼的防盗门突然开条缝,戴老花镜的老太太举着搪瓷杯往外看,“警察同志?
301 的老张出事了?”“您认识他?” 王勇掏笔录本时,老太太已经凑到跟前,
杯沿的茶渍蹭在袖口还没洗。“老张前天还跟我显摆新收的古币呢,说是什么民国三年的,
能值好几万。” 她突然压低声音,“不过上周有个穿对襟褂子的男人来敲门,
俩人在楼道吵起来,我听见那男的骂‘别给脸不要脸’。”王勇捅锁孔的手顿了顿。
金属摩擦声里突然传来猫爪挠门的动静,他刚把钥匙转到底,橘猫就从门缝里挤出来,
前爪在他警裤上按出四个梅花印 —— 爪缝里还沾着暗红的泥。玄关的木地板上,
半干的血脚印正泛着黑褐色。王勇摸出勘查灯往地上照,足迹从门口一直蜿蜒到卧室,
边缘带着拖擦的痕迹,像有人在地上拖动过重物。“季姐,这儿有情况。
” 他踢开卧室门时,台灯的玻璃罩在地上滚了半圈。床头柜的抽屉被整个拽出来,
里面的硬币撒了一地,有枚袁大头正卡在床底的缝隙里。
墙角的关公雕像底座还在往下滴浑浊的液体。王勇蹲下身,
发现底座凹陷处卡着几根棕色毛线 —— 和死者夹克内衬的料子一模一样。
“凶器可能就是这个。” 他对着对讲机说话时,勘查灯扫过书柜,
第三层的空位边缘有明显的矩形印痕,“而且少了样东西,看印痕像是套带木盒的藏品。
”季洁赶到时,技术队正在给血脚印喷显色剂。她踩着勘查踏板走到书柜前,
空位里还留着层薄灰,边缘有被硬物刮过的痕迹。“老张有收藏癖?
”“楼下老太太说他爱攒古币。” 王勇从茶几上捏起张揉皱的宣传单,
边角还粘着点茶叶渣,“聚宝阁钱币行的,地址在城南古玩街。” 他突然指向窗台,
“季姐你看,药罐还在炉子上煨着,药渣没倒 —— 他应该是正在熬药时遇袭的。
”季洁掀开锅盖,药汤已经凝成深褐色的胶状物。她用镊子夹起块药渣,
突然注意到灶台瓷砖缝里有银光一闪 —— 是枚被踩扁的一角硬币,
边缘沾着和皮带扣上相同的黄色结晶。“小陈,带点药渣回去。” 她刚拿起对讲机,
就听见技术队的小李喊:“季姐!血脚印有新发现!”勘查灯在卧室地板上投出蓝紫色的光,
原本模糊的脚印突然显出清晰的纹路。“鞋码四十二码,前掌磨损严重,
像是长期穿皮鞋的人。” 小李往地上贴标尺时,季洁突然指着脚印边缘,“这里有反光点。
”镊子夹起来的是片透明塑料,边缘还粘着点硫磺味的粉末。
“这是从某种硬壳包装盒上刮下来的。” 季洁把塑料片放进证物袋,“王勇,
去查聚宝阁的老板。另外让通讯科调张建军最近三天的通话记录,重点找这个号码。
”她转身时,橘猫正蹲在书柜顶上舔爪子。阳光从窗棂照进来,
在猫背上镀出层金辉 —— 而它刚舔过的爪子缝里,还沾着点没擦净的硫磺粉末。
法医的电话在这时打进来,季洁走到阳台接电话,冷风掀起她警服的下摆。“硫磺确定了?
还混着铅粉?” 她望着对面楼晾晒的蓝布衫,突然提高声音,
“查张建军和聚宝阁的资金往来,还有,
让王勇准备去古玩街 —— 咱们得会会那个钱币商。”楼下传来警笛的鸣响,季洁低头时,
看见王勇正往摩托旁走。他的警帽檐还沾着刚才蹭到的煤烟灰,
却已经在笔记本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 —— 第三行画着个问号,
旁边标注着 “对襟褂子男人”。2 硫磺迷局技术队的车正往楼门口开,
装着关公雕像的证物箱被小心地抬上车。季洁摸出烟盒想抽根烟,却发现打火机落在了局里。
她望着三楼窗口那缕渐渐散去的煤烟,
突然想起张建军夹克口袋里那张没兑的彩票 —— 也许死者在遇袭前,
正等着某个改变命运的机会。技术队的化验报告在办公桌上摊开时,
王勇正用牙签剔指甲缝里的灰。他指尖悬在报告纸的检测图谱上,
那道硫磺的特征峰像根倒刺扎在白纸上:“纯硫磺混松香,比例三比一。
” 他把牙签扔进垃圾桶,金属罐发出轻响,
“这是钱币造假的老配方 —— 用硫磺熏出包浆,再涂松香固色,外行根本看不出破绽。
”季洁的钢笔在通话记录上圈出个号码。笔尖划过 “聚宝阁” 三个字时,
墨水洇出个小团:“这个号码一周内和张建军通了七次话,最后一次是前天晚上八点十七分,
正好在老太太听见动静之前。”郑一民端起搪瓷杯喝了口茶,
茶渍在杯底圈出的褐色痕迹像幅模糊的地图。他用指节叩了叩桌面:“去年端掉的假币窝点,
老板刘志强就开着这家聚宝阁。当时从他店里抄出半吨硫磺,现在还在物证库存着。
”王勇突然从抽屉里翻出个塑封袋,里面装着枚边缘磨损的铜钱:“我上周去古玩市场,
还看见刘志强在收宣统元宝。这老小子贼得很,见了稀罕货眼睛都直。
”“你跟周志斌去摸摸底。” 郑一民把杯盖扣回去,瓷面碰撞声在办公室里格外清透,
“记住,别打草惊蛇。他要是真涉案,见了警察肯定藏着掖着。
”聚宝阁的铜铃在两人进门时叮当作响,檐角的蛛网被震得摇晃。
刘志强正蹲在柜台后擦银币,对襟褂子的袖口磨出毛边,
露出腕上串着的紫檀手串 —— 珠子上的包浆看着像新做的。听见动静他抬起头,
手里的麂皮布还在 “光绪元宝” 上打着圈:“两位警官稀客啊。
”王勇的目光扫过玻璃柜里的钱币,指尖在裤袋里摩挲着那枚宣统元宝。
银币边缘的齿痕硌着掌心,这是他跑了六个古玩市场才淘来的宝贝:“听说你这儿收老钱币?
张建军没在你这儿出过货?”刘志强擦钱币的手顿了顿,麂皮布在银币上留下道浅痕。
他把钱币放进锦盒时,
王勇看见他指甲缝里嵌着淡青色粉末 —— 和张建军皮带上的硫磺颜色一模一样。
“张建军?” 他突然笑起来,眼角的皱纹里像藏着灰,“那老东西手里能有什么好货?
上周还拿着枚假袁大头来蒙我。”周志斌假装研究墙上的《清明上河图》仿品,
手机摄像头正对着柜台。他眼角余光瞥见柜台下的垃圾桶,团成球的宣纸露出个角,
硫磺味混着霉味从纸团里钻出来 —— 纸上还沾着点银灰色的漆皮。“前天晚上八点多,
他给你打电话说什么?” 王勇突然往前凑了半步,警服第二颗纽扣蹭到玻璃柜,发出轻响。
刘志强往紫砂壶里续水的手顿了顿,蒸汽腾得他眯起眼睛:“就问我收不收民国镍币。
我说那玩意儿存世量太大,不值钱。” 他把茶杯往王勇面前推,杯底在柜台上划出道浅痕,
“警官同志,你们总不能因为我跟他通过电话,就怀疑我吧?
”周志斌突然指着墙上的挂历:“刘老板这挂历挺别致,民国二十三年的。
” 挂历边缘卷着角,某页用红笔圈着日期 —— 正是张建军遇害那天。回去的路上,
王勇把车停在老槐树下。斑驳的树影落在方向盘上,像块破碎的拼图。
“他擦银币的麂皮布边缘有褐色渍,看着像没洗净的血。” 他摸出烟盒又塞回去,
“而且提到张建军的时候,他左手一直攥着柜台底下的东西,指节都发白了。
”周志斌从证物袋里倒出片宣纸碎屑:“垃圾桶里的纸团沾着硫磺,
还有点银漆 —— 张建军家书柜的木料就是银灰色的。”季洁在办公室里比对鞋印图谱时,
王勇推门进来。她指着电脑屏幕上的纹路:“血脚印的前掌磨损严重,
和刘志强的鞋码完全吻合。技术队刚发来消息,
他车里的脚垫沾着和张建军家楼道相同的泥土。”王勇突然从口袋里掏出那枚宣统元宝,
银币在日光灯下泛着柔和的白光:“张建军丢失的那套古币里,就有枚同款。
刘志强上次在古玩市场跟人竞价,就为了收这个。”季洁的指尖在银币边缘划了圈,
齿痕处的包浆看着格外自然:“你想怎么做?”“钓他出来。” 王勇把银币放回锦盒,
金属碰撞声清脆悦耳,“我假装急着用钱,把这枚宣统元宝当诱饵。他只要敢露面,
就跑不了。”郑一民端着保温杯走进来,热气在镜片上凝成白雾:“银行那边有新线索。
张建军上周取了五万块,汇款记录显示转到了市中心医院 —— 他儿子在那儿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