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他妈自己吓自己,” 他狠狠啐了一口,唾沫在浓雾里没飞多远就散了,“这鬼地方连只鸟都没有,怎么可能有孩子?”
话虽如此,他的声音却不像刚才那么硬气,尾音里裹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发颤,像是被寒风刮过的琴弦。
他下意识地朝雾气更浓的地方瞥了一眼,又飞快地收回目光,仿佛那片白里藏着什么会勾魂的东西。
林默没理会他的烦躁,甩开学生紧抓着自己胳膊的手。
那只手冰凉刺骨,还在不住地颤抖,像条滑腻的蛇。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阵断断续续的孩童哭声就来自前方,雾气最浓稠、连光线都穿不透的地方。
那里盘踞着一股异常强烈的情绪能量,像一锅沸腾的水,不断向外翻涌着滚烫的漩涡,搅得周围的空气都在微微震颤。
“你去哪?”
刀疤男立刻警惕起来,脚下碾着碎石子跟上去,尖石在掌心转了个圈,“别他妈耍花样!
不然老子现在就弄死你!”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威胁的嘶气声,却掩不住心底的慌乱 —— 在这种鬼地方,林默的镇定本身就像一种挑衅。
“去找哭声的源头。”
林默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不起半点波澜,“机械音说过,这里是副本。
副本规则里最基本的一条,就是完成任务才能活下去。”
他的脚步没停,每一步都踩在哭声传来的方向,仿佛那虚无的声音在地上标好了路标。
“任务?
什么任务?”
学生茫然地眨了眨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带着哭腔,“我…… 我什么都没听到啊。”
林默心里了然。
看来这两人根本没接到任务提示。
他想起第一章结束时,那道冰冷的机械音不仅宣布了通关,还奖励了他 “情绪感知” 的基础权限 —— 或许,只有完成初始任务的人,才能解锁后续的副本信息。
解释起来太费时间,而且这两个人未必能懂。
他没再多说,只是循着那越来越清晰的哭声,拨开眼前像棉花一样厚重的雾气。
雾气越来越浓,浓得像化不开的牛奶,黏在皮肤上凉丝丝的。
能见度己经不足一米,刀疤男和学生的身影在身后模糊成两个晃动的黑影,稍不注意就会消失。
脚下的触感也变了,原本坚硬冰冷的石板路不见了,换成了一种柔软潮湿的东西,踩上去 “噗嗤” 作响,像是踏进了厚厚的、腐烂的落叶堆,还带着种说不清的弹性,仿佛脚下埋着什么柔软的躯体。
空气中的血腥味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甜腻的、发馊的味道。
像是把无数种水果硬糖扔进了烂泥里,发酵了好几天,甜得齁人,又酸得刺鼻,两种味道拧在一起,钻进鼻孔时让人胃里一阵翻腾。
就在这时,那阵断断续续的孩童哭声,突然停了。
林默的脚步猛地顿住,像被钉在了原地。
周围瞬间陷入一片死寂,死得连风都停了。
只有他们三个人粗重的呼吸声,在雾气里来回撞着,显得格外清晰。
学生的呼吸带着抽噎,刀疤男的呼吸又急又短,像头受惊的野兽,而林默自己的呼吸,平稳得和这诡异的环境格格不入。
“怎…… 怎么不响了?”
学生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带着哭腔,“是不是…… 是不是被什么东西抓走了?”
他下意识地往刀疤男身边靠了靠,却被刀疤男不耐烦地甩开。
刀疤男也紧张起来,握着尖石的手开始发抖,手臂胡乱地在身前挥舞着,尖石划破空气时发出 “呼呼” 的轻响,却什么也碰不到。
“妈的!
别他妈自己吓自己!”
他嘴上骂着,声音却变了调,“说不定是哪个龟孙子装神弄鬼!”
突然,一阵稚嫩的、咯咯的笑声,从雾气深处钻了出来。
那笑声甜得发腻,像含着糖块说话,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像是用指甲刮过玻璃,又像是生锈的发条在转动。
它不像人类的笑声,更像是某种机械模仿出来的、没有灵魂的调子,一下下敲在人的耳膜上。
“谁?
谁在笑?”
刀疤男的声音都劈了,尖石挥舞得更快,却不敢往前半步。
林默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集中精神,启动了 “情绪感知”—— 那笑声里裹着的情绪,浓烈得吓人。
一层是毫不掩饰的戏谑,像猫捉老鼠时的玩弄;另一层是淬了毒的残忍,像看着猎物挣扎时的兴奋。
而在这两层情绪的最深处,藏着一个微弱的、几乎要熄灭的情绪核心,像颗被冰封的种子,外面裹着厚厚的、由纯粹恐惧凝结成的外壳。
“在那里!”
林默低喝一声,朝着笑声传来的方向,猛地冲了过去。
雾气被他撞开一道口子,又迅速合拢。
雾气中,一个小小的身影缓缓浮现。
那是个穿着粉色连衣裙的玩偶,大概只有孩童前臂那么长。
裙子又旧又破,上面沾着深褐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
它的脸上缝着两颗黑色的纽扣眼睛,纽扣表面磨得发亮,却没有任何光泽,空洞地盯着前方。
嘴巴是用粗粗的黑线缝的,缝成了一条扭曲的弧线,向上弯着,像是在笑,可那弧度又太僵硬,仔细看时,倒像是在无声地哭泣。
它的手里抱着一个更小的布娃娃,那布娃娃的脑袋不见了,断颈处露出乱糟糟的棉絮,像团灰白的烂肉。
而这个粉色玩偶,正用它那根纤细的、缝补过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拨弄着那个断颈,动作慢悠悠的,带着种说不出的诡异。
“恐惧玩偶……” 林默盯着它,喃喃自语。
和他用情绪感知勾勒出的轮廓,一模一样。
这就是这个副本的核心目标。
那玩偶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握着断颈布娃娃的手指停了下来。
然后,它那颗缝着纽扣的脑袋,以一种不符合物理规律的角度,缓缓地、缓缓地转了过来,对准了林默的方向。
那道扭曲的、又哭又笑的嘴缝里,再次传出了咯咯的笑声。
这一次,笑声里的残忍,几乎要凝成实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