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背着我,把我刚出狱的父亲接了过来。
十年前被我亲手送进去的父亲,现在反而告我没有赡养他。
法庭上,所有人都劝我和解,不要知法犯法。
只有我言辞犀利,直接拒绝。
我成了舆论里冷血无情的“白眼狼”,律所也被网友泼满泔水,被迫关停。
案件审理一个月后。
鹿绾绾抱着我的枕头哭了一夜。
泪水顺着胳膊打湿了她一张张翻阅的尘封了十年的卷宗上。
“靳陌,我错了,我真的不知道这些。”
“靳陌,你难道真的无法原谅我了吗?”……在接到法院电话时,我本来以为鹿绾绾要在这个重要的场合庆祝结婚纪念日。
所以,我换上了她送我的定制西装。
又对着镜子将头发整理得一丝不苟,喷上了她最喜欢的木质香水。
可现在。
精致的外套被人扯成碎布,领带像绞索般勒紧脖子。
头发上沾满了旁听席抛来臭鸡蛋的黏液,从头顶流下脸颊。
一切荒诞得像一出家庭伦理电视剧。
“靳陌,你冷静点!”
“那是你亲生父亲!
法律上你就有赡养义务!”
我被鹿绾绾拽得撞在被告席栏杆上。
半晌才忍痛站起身,我冷笑出声,喉结滚动时尝到血腥味。
“那你呢?”
“鹿大律师,你接这个案子前查过这个人到底犯了什么罪吗?”
她不知道。
她只是用看被告惯用的憎恶眼神看我。
然后专业地说。
“靳先生,建议您接受调解,拒绝赡养刑满释放的直系亲属会影响你的事业。”
“直系亲属?”
我忽然大笑到眼眶发疼。
“我宁愿没有他这个亲属!”
鹿绾绾的睫毛颤了颤,可下一秒她还是机械地翻开调解协议书。
“他癌症晚期,现在只剩三年寿命了,法律讲究人道主义,你看……这么多年了,他早就知道错了,你应该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突然打断她。
“这么急着帮我爸***我,是想让谢唯踩着我的案子出名吗?”
鹿绾绾猛地合上文件夹,金属包边在寂静的法庭发出“啪”的脆响。
“靳陌!”
“法律援助是每个律师的义务!
你提谢唯做什么?”
我有些恍神,想起一个月前听到她打电话。
她信誓旦旦地对电话那头保证。
“谢唯,你放心,这个案子足够让他身败名裂了,你一定能踩着他一举成名!”
那时,我只是在书房门口站了一会儿,最终没进去。
鹿绾绾对谢唯这个师弟可真好,好到我都有些嫉妒了。
直到刚刚在法庭上,谢唯保护着那个***,信誓旦旦地教训我时,我才明白。
原来鹿绾绾口中身败名裂的人,就是曾经对她露出伤疤的我。
她用我的痛苦、我的事业,去给谢唯铺路。
明明每次提起那段记忆时,我都会沉默很久,甚至整夜失眠。
而现在,那些我曾对她袒露的脆弱,像一把刀,被她亲手捅进我的心脏。
鹿绾绾略显狼狈的声音响起。
“靳陌,你一个大男人哭什么?
你不想调解就不调,行了吧!”
我有些茫然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刚刚在法庭上被扔臭鸡蛋、被记者围攻时都没掉下的眼泪,此刻却无声地流了满脸。
半晌,一只手伸过来想擦我的眼泪。
我猛地后退两步,避开了那只手。
鹿绾绾僵在原地,脸色难看地收回手。
“靳陌,你这个人大概是真的没有心。”
我抬头看她。
她看我的眼神,像极了当年我父亲在法庭上被判刑时,回头瞪我的样子——憎恨、厌恶,又带着一丝失望。
我突然就笑了,平静地看着她的眼睛说。
“是,谢唯有心,那你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