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王妃已经被吊在城墙三天了。"侍卫统领赵风单膝跪地,
额头抵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他不敢抬头看那位端坐在紫檀木案后的男人,
只能盯着自己汗湿的手掌在地砖上印出的水痕。萧景琰手中的朱笔微微一顿,
一滴红墨在奏折上晕开,像极了三日前楚明昭被拖出王府时,指甲断裂在门槛上留下的血迹。
"那她认错了没?"他继续批阅奏章,声音平静得仿佛在询问今日的天气。
赵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王妃...已经死了。"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红痕,
萧景琰缓缓抬起头。窗外正值盛夏,蝉鸣聒噪,却在这一刻全都静默了。"死了?
"他重复道,嘴角扯出一个古怪的弧度,"楚明昭也会死?"三日前,城墙。
楚明昭被铁链锁住手腕,悬挂在十丈高的城墙上。七月的日头毒辣,她的嘴唇已经干裂出血,
手腕处的皮肉被铁环磨得见了白骨。城下围观的百姓指指点点,有人朝她扔烂菜叶和臭鸡蛋。
"看啊,那就是谋害王爷的毒妇!""听说她在王爷的茶里下了剧毒...""活该!
宁王殿下保家卫国,这***竟敢..."楚明昭闭上眼睛,耳边的谩骂声渐渐远去。
她想起半年前第一次见到萧景琰的场景——那时她还是京城最有名的医女,
在城南开着一间小小的药铺。那日大雪,她正要关门,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跌进门来。
"救...我..."他抓住她的裙角,指节泛白。楚明昭蹲下身,
拨开男人被血黏住的额发,对上一双如狼般锐利的眼睛。她认得这张脸——宁王萧景琰,
当朝最年轻的战神,也是...她指腹为婚却从未谋面的夫君。"王爷伤在何处?
"她冷静地问,手上已经利落地撕开他的衣襟。萧景琰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认得我?
""三处刀伤,一处箭伤,箭上有毒。"楚明昭没有回答,而是麻利地取出银针,"忍着点。
"那一夜,她为他剜出腐肉,解了箭毒。萧景琰高烧不退时死死攥着她的手,
喊着一个名字:"母妃..."三天后他醒来,看见趴在床边睡着的楚明昭,
晨光透过窗纸落在她睫毛上,像停了一只金色的蝶。"你叫什么名字?"他问。楚明昭惊醒,
对上他清明的双眼:"楚明昭。"萧景琰的表情凝固了。他猛地坐起,
牵动伤口又渗出血来:"楚太傅的女儿?""是。"她平静地承认,"王爷若嫌弃这门亲事,
大可退婚。"萧景琰却笑了,那笑容让他俊美的面容显出几分邪气:"不,本王要娶你。
"回忆被一阵剧痛打断。楚明昭艰难地睁开眼,看见自己的血顺着铁链滴落,
在城墙砖石上留下一道暗红的痕迹。成亲那日,萧景琰骑着高头大马来接她。
他一身大红喜服,衬得面如冠玉,引得满街女子艳羡。
楚明昭却透过盖头看见他腰间佩剑——那是上过战场的真剑,不是装饰用的礼器。"怕了?
"洞房里,他挑起她的下巴。楚明昭直视他的眼睛:"王爷若想杀我,不必等到今日。
"萧景琰大笑,将她压倒在锦被上:"楚明昭,你真是...特别。
"特别到让他忘了她是楚太傅安插在他身边的棋子,特别到让他真的动了心。"王爷!
"赵风的声音将萧景琰从回忆中惊醒,"王妃的尸身...""扔去乱葬岗。
"萧景琰站起身,袖中的手微微发抖,"传令下去,任何人不得祭奠,违者同罪。
"赵风惊愕地抬头:"可是...""滚出去!"书房门关上后,萧景琰猛地掀翻了案几。
奏折、笔墨散落一地,他踉跄着走到窗前,望向城墙的方向。三日前,
他在书房发现楚明昭翻动他的密函,桌上还放着一包毒药。她辩解说是为他熬药,
可那药他让太医验过,确实有毒。"为什么?"他掐着她的脖子问,"楚家已经倒了,
你还为他们卖命?"楚明昭脸色发青,
却倔强地不肯求饶:"萧景琰...你会后悔的..."他命人将她拖出去时,
她最后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像一把钝刀,至今还在他心口缓慢地割着。"王爷!
"赵风突然闯进来,手里捧着一封染血的信,"这是在王妃...在楚氏贴身衣物里找到的。
"萧景琰接过信,纸上字迹被血晕开大半,但仍能辨认:"景琰亲启:若你看到这封信,
说明我已不在人世。王府中有人下毒,症状与你母妃当年相同。我已查到线索指向萧远山,
但证据不足。青露知道详情,她..."信纸突然从萧景琰手中飘落。
他想起母妃去世时的惨状——全身溃烂,七窍流血。太医说是急症,
现在想来..."青露在哪?"他厉声问。赵风脸色惨白:"回王爷,
青露姑娘...昨日被发现溺死在荷花池中。"萧景琰眼前一黑。
他忽然想起楚明昭被拖走时喊的那句话:"萧景琰,你母妃不是病死的!
"萧景琰的手指抚过信纸上干涸的血迹,那暗红的痕迹像一把钝刀,
一寸寸凌迟着他的五脏六腑。信纸右下角有一个模糊的指印,
他鬼使神差地将自己的拇指贴上去——严丝合缝。那是楚明昭按血为印的最后印记。
"王爷..."赵风跪在地上,声音发颤,"仵作验过了,青露姑娘是被人按住后颈溺死的,
池底还找到了这个。"一枚鎏金纽扣躺在赵风掌心,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萧景琰认得这纽扣——上月皇叔萧远山寿宴,他府上侍卫统一换的新装束,
用的正是这种特制纽扣。"备马。"萧景琰突然站起身,墨色大氅在身后翻卷如乌云,
"去乱葬岗。"赵风大惊:"王爷,此刻已近子时,城外——""备马!
"萧景琰一脚踹翻身旁的青铜灯架,灯火轰然倒地,在他眼中燃起两簇鬼火般的幽光。
暴雨来得毫无征兆。萧景琰策马冲进雨幕时,闪电正劈开漆黑的夜空,
照亮城墙上一道暗红的痕迹——那是楚明昭的血,被雨水冲刷成一条细流,
像泪痕般蜿蜒而下。三日前,也是这样的暴雨夜。楚明昭浑身湿透跪在书房外,
额头磕在青石板上咚咚作响。"王爷!求您见我一面!青露发现了重要证据,
事关母妃死因——"萧景琰当时正在看边关急报,闻声皱眉:"让她滚。
"侍卫为难地回报:"王妃说...若王爷不见,她就跪到天亮。""那就让她跪着。
"萧景琰冷笑,"一个毒妇的话,也配让本王听?"他记得自己说完这句话后,
窗外雷声大作,一道闪电照亮了楚明昭惨白的脸。透过窗纸,他看见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从怀中掏出什么东西塞给身旁的侍卫,然后转身走进暴雨中。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活着的楚明昭。"王爷!这边!"赵风的呼喊将萧景琰拉回现实。
乱葬岗上磷火点点,几个衙役举着火把围在一具尸体旁,见他来了纷纷退开。
雨水冲刷着楚明昭的脸,她双目微阖,嘴角竟带着一丝笑意。萧景琰踉跄下马,
跪倒在泥泞中。他伸手想碰她的脸,却在看到她脖颈处紫黑的指痕时猛地缩回手。"谁掐的?
"他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仵作战战兢兢上前:"回王爷,
王妃娘娘并非受刑而死...是中毒。这掐痕...应是毒发痛苦时自己...""放屁!
"萧景琰一把揪住仵作衣领,"她精通医术,怎么可能..."话音戛然而止,
他突然想起楚明昭被拖走时,袖口闪过的一丝银光——她的针灸包。暴雨中,
萧景琰颤抖着解开楚明昭的衣襟。她心口处密密麻麻布满针眼,排列成一个奇怪的图案。
仵作倒吸一口冷气:"这是...锁心针?""说清楚!""南疆秘术,
以银针刺穴锁住心脉,可延缓毒素蔓延..."仵作声音越来越小,
"但施术者会...痛如凌迟..."萧景琰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他想起楚明昭被吊在城墙上时,始终保持着清醒,原来她是在等——等毒素被完全锁住,
等一个能把证据安全送出的时机。"查她的胃。"他机械地下令。仵作划开楚明昭的胃囊时,
一枚玉扳指滚落出来。萧景琰捡起这枚被胃液腐蚀得发黑的玉器,
在底部摸到一道刻痕——那是先帝赐给萧远山的暗记。
"哈...哈哈哈..."萧景琰突然大笑起来,笑声混着雨声,凄厉如鬼哭。
他脱下大氅裹住楚明昭,将她打横抱起。"回府。"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给王妃...沐浴更衣。"宁王府西暖阁,楚明昭的尸身被安置在铺满白梅的冰床上。
萧景琰亲手为她擦洗身体,每处伤痕都像烙铁烫在他心上。
"王爷..."老嬷嬷捧着个雕花木匣进来,"这是在王妃妆奁暗格里找到的。
"匣中整齐码放着几十封书信,最上面那封墨迹犹新:"景琰:若你读到这封信,
说明我的猜测是对的。王府近日有三名侍女突发怪病,
症状与当年母妃如出一辙——先是指尖发黑,继而口鼻出血,最后全身溃烂而亡。
太医署记录母妃死于'热毒症',但我翻遍医书,
此症不该有皮肤溃烂..."萧景琰的手开始发抖。他想起母妃临终时溃烂见骨的手臂,
和楚明昭最后一次求见时说的话。"...经查,三名侍女都曾去过皇叔的别院。
更可疑的是,她们发病前都接触过一种西域香料。我让青露暗中取了些样本,
发现其中混有北狄特有的'血枯藤'..."信纸突然被一滴水渍晕开。
萧景琰茫然摸向自己的脸,触到一片湿冷。"王爷!"赵风仓皇闯入,"刚收到密报,
萧远山派兵围了咱们在城外的别院!"萧景琰缓缓折好信纸。这一刻,
联成一条毒蛇——母妃的死、楚明昭的冤、青露的灭口...全是萧远山夺位阴谋中的一环。
"传令。"他抚过楚明昭冰凉的脸颊,声音轻柔得像在哄她入睡,"全府挂白,
本王要为王妃...办一场风风光光的葬礼。"三日后,宁王妃的灵柩出殡,满城素缟。
萧景琰一身白衣走在送葬队伍最前方,腰间却佩着那柄饮血无数的战刀。途经城门时,
他抬头望向城墙——楚明昭的血痕已被暴雨冲刷干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当夜,
萧远山在府中遇刺。刺客留下一枚染血的玉扳指,正是楚明昭胃中那枚。与此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