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报恩情。

化形后仿着凡女，伴其身侧。

后来，他对我渐生情愫。

许诺金榜题名后便娶我为妻。

然而放榜那日，他竟接下赐婚圣旨。

当众否认我的身份。

借助这段姻缘修炼的计划被打破。

我心中纠结。

该去城北客栈寻哪位落第举子呢？1柳状元今日可是双喜临门呐，听闻吏部尚书的嫡女才貌双全，与您十分般配！柳意端起茶盏回敬，唇角笑意难掩。

是我柳某高攀了。

手中水袋掉落在地，不知是谁注意到这里的动静。

指着我。

这不是柳状元家中的...那人曾来过家里做过客，我认得。

当时柳意同他介绍我。

说的是未婚妻。

噢，这是家中的丫鬟，大约见我许久未归，出来寻罢了。

他对着身边的人解释，又飞速瞥我一眼。

晚膳就不必准备了，我要同好友叙旧。

话音刚落，周围人毫不客气地将我挤出人群。

盯着鞋上的脚印，脑袋有些发蒙。

尚未学到此处。

该作出何种反应好呢？我边思考边归家。

行至巷口处，听见邻舍的几个大娘在闲谈。

云嫚真是命好啊，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不仅能得柳状元收留，还能在他左右伺候着，若是抬举些，将来做个小妾，她都得日日感谢神仙保佑呢！瞧你说的，能跟状元攀上关系，便只做个丫鬟也是她十辈子修来的福分了，这可是你我羡慕不来的！我有些纳闷，高声反驳：你们说错了！有福分的该是柳意。

见我出现，两人不答话便一溜烟地跑了。

真无礼。

我还没说完呢。

心头更加郁闷。

又恼怒柳意食言，眼下得重新想法子修炼。

心中不由得想起六年前相遇的场景。

2当时我身受重伤，看起来不过一棵枯败树枝。

落榜的他将我拾了回家。

大约是认为我俩一般可怜吧。

后来，他念书念得连饭也没空吃，却日日花心思为我施肥。

修炼出人形的那刻。

我便决定留下报恩，待他高中状元。

起初，柳意并不能接受我的身份。

我便每日学习凡间女子那般，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日子久了后，他终于心软。

唯一要求是，必须忘记自己的身份。

做个凡人。

虽有些为难，但我还是应下了。

他父母双亡，家中银钱早已不剩多少。

我便学了绣艺。

起初每每被绣针扎破手指时，柳意都丢下书卷，寻来草药替我包扎。

我本想告诉他自己是妖。

不会疼。

复又想起他不喜，因此未再言语。

后来柳意见我太过劳累，也会抽空上街卖字帖。

日子总算好过了些。

我这个人应是扮得不错，他的态度改变不少。

而我也发现修为在缓慢提升。

因此，当他将我揽在怀中时。

我也学着凡间女子那般，把头轻轻靠了上去。

后来，他更加用功念书了。

可惜连年落榜。

我提议用法力相助，不料被他一顿训斥。

他哪懂我心中焦急。

自六年前醒来后，无论如何也忆不起过往。

这几年里，又参不透修行之道。

直至去年，柳意承诺高中后便娶我为妻。

我想，或许姻缘可助修为提升。

不想再等下去。

于是今年科考时，我偷偷施法修改了柳意的考卷。

殿试时又使了幻术。

终于让他如愿夺得状元。

修炼和报恩同时完成，这样一举两得的事，想想便开心。

可如今期待落空，怎能不叫人烦闷。

3月亮高悬时，柳意终于归家。

他喝得醉醺醺。

敲响我房门时，从怀中掏出只鸡腿。

嫚娘，你瞧这是什么？以往你总说等我考上状元便天天吃鸡腿，今日我给你带回来了。

法子还未想出，实在没心情做戏。

我沉默地盯着他。

柳意立马慌了神，丢开手中的鸡腿将我拥入怀中。

你听我说，陛下的赐婚我拒绝不了，今日这番举动全是为了保护你，听闻吏部尚书的嫡女善妒，你一介弱女子，怎么敌得过那些高门贵女！嫚娘放心，我承诺过的事不会变，给我些时日，我定会处理好。

这么说，困境似乎能解决？我心中舒畅不少。

跑去厨房舀了碗凉水，装成醒酒汤喂给他。

刚喝完，他又闹着要吃我中午准备的宴席。

妖本就不需要进食。

我指了指外头那篓子，示意饭菜被倒了。

谁知他竟跑去翻出已经发馊的菜，拈起就往嘴里塞。

嫚娘做的菜就是世间上最美味的食物！好臭！我嫌弃地一脚将他踹倒。

柳意本就体弱，要是吃坏了肚子还得花钱治病。

我可绣不动了。

第二日。

柳意早早出了门，说是亲自监督状元府布置。

嘱咐我在这清点家中物品。

我环顾四周。

崩口的碗，高低不平的桌，缝有补丁的裤。

一样样写进簿里。

对了！还有一件里衣。

袖口处缝有一朵山茶花。

那是我的首件绣品。

当时柳意以为是为他准备，高兴了几天。

幸好他身材瘦小，穿上合身。

否则我都不知该如何解释。

可箱笼已被翻了个底朝天，就是不见一片衣角。

我当即决定去状元府找他询问。

来到后，发现大门紧闭，怎么都敲不开。

只好幻形，飞入府中。

4最后在一间燃满蜡烛的屋中寻到柳意。

他跪在地上，喃喃自语。

云嫚即使再爱我，始终是妖，爹娘放心，儿定然不会让她嫁入柳家。

不过念在她这些年还算本分，思虑再三，决定将她认作义妹，这样一来，便算半个柳家人，我也就不存在违背诺言一说。

凡间男子就是这般言而无信？我心中恼怒。

一把将上头的牌位通通打翻。

惊得柳意匍匐在地，不敢动弹。

见他瘦弱的背影还不停颤抖，心情总算好了不少。

于是拍拍双手离开。

回去未够半刻，院门被敲响。

一个衣着华丽，作丫鬟打扮的女子站立门前。

这是柳状元旧居吧，你就是他的丫鬟？尚未等我开口。

她从包袱中掏出一件衣裳。

上面沾满污渍，中间还有一块血迹，但袖口的山茶花特殊。

一眼便能认出，这就是那失踪的里衣。

虽然姑爷说要烧掉，但我们小姐心善，交代我转交给你，同为女子，这上头的血是什么，云姑娘一定识得吧？笑话，我在凡间也六年有余。

赚的银两虽不多，可也是杀过几只鸡的。

怎会连血也认不得。

就是天气炎热，她竟不嫌臭，这么攥在手中。

想想便觉得恶心。

干脆掩住口鼻。

那丫鬟见状，嘴角扬得更高了。

我不懂到底有何好笑。

她跨步行至我面前，言语毫不客气：另外，小姐还让我转告，请你断了那非分之想，不要以为有幸伺候柳状元几年就能借此飞升，山雀终究是山雀，莫要妄想凤凰之位。

更何况姑爷与小姐乃圣上赐婚，天定的良缘，云姑娘切莫因为一己私欲，影响了我们姑爷的仕途。

若是你知趣，小姐会给你一大笔银钱，足够过完一生。

日后是被赶出去还是现在拿钱离开，请云姑娘好好考虑，两日后我会再来。

5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我站在院中沉思。

做柳意夫人就得给他洗衣做饭，还不能使用法力。

凡间果然处处是疾苦。

这份活也有人抢？我低下头，抚着身上的粗布麻衣。

罢了，本也不是美差，她要便给吧。

况且恩情已还，干脆今日就同柳意告别。

心中的想法成型后，片刻也不愿停留。

于是我来到书房，预备留封信件。

脚步轻快。

结果不小心碰倒了书柜的画卷。

系带散开，露出部分内容。

是一幅肖像图。

里头画的人是我，可穿着与神情却和我大不相同。

画卷完全展开后，下方还有一行小字。

是柳意的笔迹。

云嫚虽已作他人妇，可我柳意心中永远只得你一妻。

哗。

一阵风吹了进来。

发丝扬起。

脑海中的雾气似乎被吹散一层。

我终于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原来山茶妖以吸食真情为生。

我在化形之初，懵懂按照柳意心中所幻。

难怪初见时，他看我的眼神如此惊喜。

还为我取名云嫚。

说自己无甚心愿实现，才害我耽误六年！这六年间，我的修为涨势缓慢也得到了解释。

他心中的情，原本就不是对我。

既如此。

信也没必要留了。

稀里糊涂扮成云嫚多年。

离开前，我变回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走出同心巷不远，恰巧与回家的柳意碰上。

6擦肩而过时，他瞧了我一眼。

不过很快就错开眼神。

我行至城北客栈，可里头的书生皆被欲望包裹。

同柳意一般。

无一人符合期望。

见前方有家脂粉铺子，我踏了进去。

毕竟扮作凡人这几年，还从未打扮过。

一是柳意曾说讨厌脂粉气，二是没有多余的银钱。

变出一锭金子，我将柜面上的胭脂通通挑走。

望着镜中的自己，终于满意笑笑。

走出店铺后，已过午时。

菜市街口人头攒动，我瞧见了柳意。

他满脸焦急的模样。

定是不会挑菜。

我调转脚步往相反方向去。

身后传来呼唤。

嫚娘！你是不是怨我这几日没空陪你？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我身旁。

果然是柳意。

公子认错人了。

他眼中的慌乱被惊艳替代，语气温柔起来。

实在抱歉，姑娘与家妹身形相似，她贪玩未归，柳某心中担忧，这才将人认错。

这样吧，旁边就是胭脂铺，姑娘挑个喜欢的，就当我为方才的失礼赔罪。

他目光诚恳，言辞有礼。

我却听不见半句。

就在方才，我闻见一股熟悉的香气。

见柳意还挡在身前，我急得一把将人推开。

没想到力气大了些，他摔翻在地，又横在路中间。

抬脚就不小心踩了上去。

这么一耽误，那人的身影已消失在街角。

待我追上后，人已跟丢。

正预备施法寻找时。

气味似乎萦绕周围，且越来越近。

下一瞬，那男子从转角处现身。

你是何人，跟踪我有何目的？被那气味吸引，我迅速靠至他身前细嗅。

可还未得出结论就被推开。

你你你...7我静静凝望他，等待下面要说的话。

却见他的脸色如方才那胭脂一般红，未曾言语便快步离开。

又是一个无礼之人！可出于好奇，我隐藏了身形。

悄悄跟他回府。

到院中时，那香气更显浓郁。

循着气味深入，在园中角落发现一株矮小山茶。

而那山茶上，竟全是我的气息。

明显为本体的一部分。

可不知为何，枝干都布满了尖刺。

无论我如何回想。

脑中都只有六年记忆。

又几次尝试与其合二为一，无一例外全都失败。

仔细观察下，才发现茶树下全无根系，仅靠一缕妖魂存活着。

且已有枯萎迹象。

看来得先留在此处弄***相。

思索间，那男子拎着花壶走了过来。

熟练地浇水施肥。

接着又不顾泥土湿润，撩起衣摆坐下。

贤弟，为兄近来夜观星象，发现下月将现星陨雨，记得你曾说想看，这个心愿很快就能实现了。

他仰着头，不知在笑什么。

可眼中却透着悲伤。

这时，茶树叶片突然开始掉落。

我急得不行。

立马施法拯救。

不但无效，叶片反而掉落得更多。

那男子也发现了，模样比我更着急。

翻出花肥往下倒。

随着落叶越来越多，他的动作也变得更快。

一不小心便被茶树的尖刺划破手背。

鲜血立马涌了出来，滴落进土壤。

此时，茶树开始停止落叶，长出了嫩芽。

8这个现象让我俩都非常惊讶。

我本想附至他身上，继续放血。

没想到，他用尖刺抵着脉搏处又划了个口子。

鲜血如注，茶树像是得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养分，顷刻间长出许多叶片。

我窥见底下陆续开始生根。

不过那男子脸上的血色渐失，快要晕倒一般。

但挤压手腕的动作却不见停止。

我本想大喊救命，又发觉不妥。

于是引来仆从，最后将人带回房间。

茶树对他来说定有意义，或许修复本体的关键就在此人身上。

这日过后，他每天都会定时以血作肥浇灌山茶。

我也得知了他叫江承衍。

凡人脆弱，担忧他活不了多久。

在他歇息后，我便替他疗伤。

这般下去，山茶树生出不少根系，嫩叶也多了起来。

可除此之外再无变化。

江承衍也十分着急。

今日浇灌时，竟拿了把匕首出来，毫不犹豫划破手腕。

鲜血喷涌而出，比任何一次的量都大。

看他脚步虚浮，魂魄都要脱离人身。

顾不得太多，我立马现身阻止。

他本双唇发白。

不知是因为我凭空出现，还是发现自己靠在女子怀中。

脸上瞬间多了三分血色。

你你你...又是这三个字，我叹了口气等待下文。

结果他虚推我一把，就晕了过去。

难道他口齿有问题？我边想，手上动作不停。

疗完伤后，江承衍很快就有了苏醒迹象。

睁开眼那一瞬，我立刻捂住他的嘴。

我是妖，别再你你你的了，省些口水吧。

他双颊微红，似乎并不害怕。

那...我该如何称呼姑娘？噢，说得清话啊。

姓名？这个我倒尚未记起。

沉思片刻道：我是只山茶妖，你就唤我山茶好了。

听见我的话，他立马站了起来，可因为失血过多。

脚一歪，又倒回我怀中。

本打算告诉他，这棵山茶便是我。

外头传来脚步声。

我立即隐身飞至旁边的柳树上。

9是下人来禀，说有客到访。

江承衍离开时特地靠近柳树。

烦请山茶姑娘稍等片刻，待我回来后同你细聊。

他说完后没一会儿便回来了，后头跟着一男子。

是柳意！他东观西望，眼中透露艳羡。

行至花园处更是停下脚步观赏。

江承衍要去书房取卷宗，请他到房中稍坐。

可柳意似乎对这些花草很感兴趣。

拒绝了。

离开之前，江承衍朝茶树的方向望了一眼。

恰巧，柳意捕捉到他的眼神，也朝这边瞧了瞧。

面露惊讶。

接着抬脚走来。

先是围着山茶转了两圈，又俯下身轻嗅叶片。

瞧他那熟练的动作，这几日怕是扰过不少茶树。

想到那场景便觉滑稽。

嫚娘，一定是你对不对，这棵茶树是我亲手浇灌长大的，又怎会不认得，你是不是听信了外头的谣言？原以为这六年的相处已足够了解，没想到风言风语就瓦解了你我之间的信任。

是否该给我一次解释的机会，一声不吭就离开叫我吃不下也睡不安宁。

只要嫚娘肯回去，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又扯谎！方才我就仔细打量过。

他的脸色已比先前红润许多，身材也丰腴了。

可惜如何进补，个头都不能再长。

也不知为何，现在对柳意是横竖都看不顺眼。

若不是曾经的恩人，我早就将他按进土里当养分。

幸好那头的江承衍正赶来。

他不动声色地站在茶树前，把卷宗递过去。

柳意似是对他的动作不满，可又不敢言语。

侍郎家的茶树栽得真好，下官也想请教养护方法。

这茶树乃我幼时种下，故而看起来粗壮些，并无什么特殊方法。

原是如此。

柳意了然地点头，眼神却略带深意。

离开前，还回头看了茶树一眼。

我窥见他掩在袖中的手紧握，不知打什么主意。

10柳意走后，江承衍立即唤我出来。

山茶姑娘，请问你此番前来江某家中所为何事，是否因为园中那棵山茶？你们是同族对吗？好多问题。

方才柳意来过后，我心中便改变了主意。

身份还是暂且保密为好。

于是摇了摇头。

那日相遇，是发现你身上有我同族气息，因此才好奇跟随。

看你如此紧张，我可否问一句，你同她是何关系？江承衍垂下眼眸，半晌才答话。

我在幼年时拾得一粒山茶籽，种下一年后，那茶树突然开口说话，他告诉我自己叫暃，是刚修成的妖，只是尚未到化形之期。

相熟之后，我发现暃是良善之妖，后与他结义。

可是几年前，府中来了一个道士，那日我恰好不在，回来时，园中就只剩一枝树杈。

我将它重新埋入土中，可无论如何培育，暃直至今日都不曾再出现。

竟是如此。

可那明明是我的分枝，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何事。

正思考时，他抬起头来。

这些年，我寻遍了天下的能人异士，可全都无用，心急如焚。

因此，江某想厚颜请求姑娘暂留府中，助我找到阿暃。

若是姑娘答应，无论任何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