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井水不犯河水
她猛地侧身，看见顾晏辞不知何时转过身，尚方宝剑的剑柄正对着她的咽喉。
玄铁吞口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映出她鬓边歪斜的红绒花——那是今早苏晚萤亲手为她簪上的，此刻花瓣边缘己微微发黑，藏在里面的***该是快发作了。
“想去哪？”
顾晏辞的拇指摩挲着剑鞘上的螭龙纹，“去偏院找苏姑娘‘赔罪’，还是回你那间养着蛊虫的暖阁？”
沈菁菁的指甲掐进木门的雕花里。
她想起三日前，确实让侍女把绣着顾晏辞生辰八字的巫蛊娃娃埋在苏晚萤的花圃里，上一世就是靠这个栽赃，让苏晚萤被顾家老太太杖责三十，险些丢了性命。
“大人多虑了。”
她垂眸避开剑锋，“只是觉得外间清净，适合守夜。”
“清净？”
顾晏辞忽然低笑一声，剑鞘往旁边偏了偏，露出他腰间悬挂的玉佩——羊脂白玉雕的玉兰，是去年上元节苏晚萤送他的生辰礼，被她抢去后摔碎在金水桥边。
此刻那玉佩竟完好无损，想来是苏晚萤又寻了能工巧匠复原的。
红烛的光晕在他脸上明明灭灭，沈菁菁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更夫敲打的梆子声，己经是西更天了。
按上一世的时辰，苏晚萤此刻该是捧着安胎药来“探望”，却被她推倒在门槛上，额头撞出的血珠滴在青砖缝里，像串断掉的红珊瑚。
“这香炉倒是别致。”
顾晏辞忽然转身走向案几，修长的手指拂过被毒酒泼过的铜炉，烟灰簌簌落在他的朝服前襟，“是西域进贡的鎏金兽首炉吧？
上回你为了抢这东西，把兵部尚书的千金推下水池，闹得满城皆知。”
沈菁菁的喉间泛起苦涩。
她记得那回顾晏辞如何护着落水的苏晚萤，如何冷眼看着她被父亲用家法抽得皮开肉绽。
那时她只当是苏晚萤的错，如今才想起，那炉底刻着的密文，原是顾晏辞追查贪腐案的关键证物。
“大人若是喜欢，”她轻声道，“便拿去便是。”
顾晏辞的动作顿住了。
他转过身，烛火恰好落在他眼底，沈菁菁从中捕捉到一丝转瞬即逝的错愕。
也是，从前的她别说送东西，便是顾晏辞多看苏晚萤一眼，都要砸烂半座院子的陈设。
“不必了。”
他收回手，重新将剑按回腰间，“沈氏，收起你这些欲擒故纵的把戏。
三日后回门，若是再让我看见你对晚萤动歪心思——不会了。”
沈菁菁打断他的话，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从今往后，我与苏姑娘井水不犯河水。”
顾晏辞的眉峰蹙了起来。
他往前走了两步，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笼罩住，身上的龙涎香混着雪松香扑面而来，那是她从前为了让他疏远苏晚萤，特意寻遍京城香料铺调配的味道，此刻却只让她想起刑场上弥漫的血腥气。
“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他的指尖捏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她的骨头，“是想假装悔改让我放松警惕，还是觉得用这种法子，就能让我忘了你做的那些龌龊事？”
沈菁菁的下颌骨传来剧痛，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来。
她望着眼前这张俊美却冰冷的脸，忽然想起上一世被他一剑穿心时，他眼里也是这样的厌恶与憎恨。
那时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诅咒他，说若有来生，定要他血债血偿。
可真当重来一次，她却只想离他远远的。
“大人若是不信，”她强忍着疼痛，一字一句道，“大可派人盯着我。”
顾晏辞的手指猛地松开，像是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掏出手帕擦拭着指尖。
“最好如此。”
他转身走向内室的床榻，“安分守己地待着，别给我惹麻烦，也别给沈家惹麻烦。”
沈菁菁扶着门框缓缓蹲下身，下巴上的红痕***辣地疼。
她看着地上散落的花生桂圆，忽然想起今早母亲塞给她的锦囊，说里面装着能让女子得宠的“同心结”，其实是用她的头发和顾晏辞的指甲烧成的灰——又是上一世她用来害人的伎俩。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踩断了树枝。
沈菁菁警觉地抬头，看见院墙上闪过一道黑影，方向正是苏晚萤住的偏院。
按上一世的剧情，此刻该是苏晚萤的侍女去报信，说她被“虐待”，好让顾晏辞心疼。
她慢慢站起身，从袖袋里掏出那包裹着瓷片的帕子，走到香炉边将灰烬一点点扫进去。
穿肠草的气味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檀香，像是在无声地宣告着什么。
内室传来顾晏辞翻身的动静，沈菁菁吹灭了桌上的烛火，只留下角落里一盏昏黄的油灯。
她搬了张椅子坐在门旁，听着窗外的风声和远处隐约的丝竹声，忽然觉得这寂静的夜晚，竟比上一世的任何时候都要安心。
这一世，她不会再做那个执迷不悟的沈菁菁了。
她要好好活着，看着顾晏辞和苏晚萤终成眷属，看着沈家平平安安，然后在和离之后，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过几天安稳日子。
至于那些爱恨情仇，就让它们随着那杯泼掉的毒酒，一起化为灰烬吧。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沈菁菁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
她睁开眼，看见顾晏辞的贴身侍卫单膝跪在门外，声音带着焦急：“大人，苏姑娘那边出事了！”
沈菁菁的心猛地一沉，知道该来的总会来。
她看向内室的床榻，帐幔低垂，不知顾晏辞是否己经醒了。
而此刻的她并不知道，这只是她重生路上的第一道坎，往后还有更多的波折在等着她。
但这一次，她己经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