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呢
伸出那双布满冻疮和老茧、此刻还在微微颤抖的手,抓出一大把坚硬带刺的灵谷暂时认命的劳作起来。
没有工具,或者说,工具需要“额外贡献”才能申请,只能用指甲,用指腹,一点点地、笨拙地,去抠掉那坚硬粗糙的外壳。
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像在压榨这具身体最后一点生命力。
剥几粒,就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眼前金星乱冒。
汗水混着灰尘,沿着虎小仙蜡黄瘦削的脸颊淌下,流进干裂的嘴角,咸涩而苦涩,指甲缝里很快塞满了谷壳的碎屑和泥土,刺得生疼。
灶房里不是没有别的人,可每个人都缩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脸麻木的重复着手中的动作。
一片死寂中,虎小仙的耳朵里,只有黄管事那单调枯燥的算盘声,和她自己粗重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有无尽的、冰冷的疲惫和痛苦在累积。
剥壳,清洗,再剥壳……机械的动作麻痹了思维。
尤悠悠的灵魂在这具残破的躯壳里,感受着虎小仙短暂一生积累下的所有绝望。
现代猝死的记忆和眼前这比社畜生涯更黑暗百倍的处境交织在一起,一种荒诞而冰冷的黑色幽默感,几乎要让她笑出声。
可喉咙里堵着的,只有血腥味。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当虎小仙的意识再次在昏沉和清醒的边缘摇摇欲坠时,黄管事那催命符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虎小仙!”
黄管事啪地合上账簿,算盘珠子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
虎小仙一个激灵,差点把手里的灵谷撒了,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僵硬地转过身,对上黄管事那双在油灯下闪烁着算计精光的小眼睛。
“是不是又在偷懒?!”
“没……没没……”虎小仙喘着粗气,举起颤抖的手,将手中正在剥的灵谷展示给黄管事看。
黄管事轻“呵”一声,“你最好没有!”
见黄管事没有下一步行动,虎小仙心中嘘了一口气,又慢腾腾的转回谷堆的方向。
恐吓完虎小仙的黄管事,似乎再次得到了满足,慢悠悠的踱步出了灶房,渐行渐远。
被黄管事一惊一乍来好了的虎小仙心中止不住的着急,这个速度,这样干下去,到天亮也不一定干得完,而第二天还有第二天的活计。
怎么办?
怎么办?
这么一想,就可气,你说这虎小仙的父母生前如果也是像虎小仙这样活着,那他们是怎么想的,非要生个孩子来这个世界受罪呢?
总不能是……闲的吧?
好嘛,他们“闲”得早早去了,留个孩子累得死了,真是一生爱整齐的人家啊。
呵。
嘲讽归嘲讽,己经继承这具身体苦难的虎小仙,不得不调动起原主那点模糊的记忆碎片,在脑海里疯狂搜寻——好像……似乎……可以赎身!
这儿的赎身是不是相当于辞职?
只不过得多交笔钱?
辞职嘛,虽然会让生活没有保障,但,人自由,不用这么累,心里也快乐些。
当然她现在这具身体在钱家这么干也谈不上有保障,不过是好死不如赖活着。
想当初,还是尤悠悠的虎小仙最大的梦想不是什么发大财、周游世界,而是辞职!
被领导骂,想辞职!
被甲方骂,想辞职!
加班,想辞职!
饭点吃不上饭,想辞职!
……虽然当初是有贼心没贼胆,但在这儿不一样啊!
当初自己身上有父母的期望,生活的压力,成为大人的责任。
在这儿?
白捡的命一条!
除了这个命,还有啥?
没啦!
那怕啥?
赎!
必须赎!
赎身离开钱家的压榨剥削,逃离这个什么狗屁排行第三却一点没有仁慈心的上青宗!
然后……然后去凡界!
哪怕做个最普通的农妇,也比在这里当牛做马活活累死强!
但……赎身要怎么赎?
家生子的话,怎么说也算是正式员工吧?
虎小仙的脑子里瞬间弹出那些熟悉但从未实施过的条条框框:正式员工一般需要提前三十日以书面形式通知用人单位,离职时,需按用人单位要求办理工作交接,归还用人单位财物、资料……额,这满屋的劳动力,提前三十天就不用了吧?
再干30天,这身体真熬不住。
至于财物……虎小仙看看手中的灵谷,身上的脏污的“奴隶服”,快要磨破的鞋子……这一环pass!
原主的记忆里没想过也不敢想,自然是不知道了赎身该怎么个赎法。
但鼻子下面一张嘴,不懂可以问啊!
虎小仙压着声音清了清嗓子,扭头冲着离得最近的“同事”轻声打听,“你好,请问,你知道怎么赎身吗?”
“赎身”二字一出口,只见那“同事”抖得如同落水上岸的狗,连腋窝下的毛都要被甩飞了。
“呵,小仙啊,在咱们钱家,也干了有些年头了吧?”
“同事”没有给出答案,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和蔼”声音却在虎小仙的身后骤然响起。
虎小仙瑟缩着扭头去看,那犹如鬼的黄管事不知何时竟然踱步到了她身后,这会儿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甚至挂着一丝假惺惺的笑容。
虎小仙喉咙发紧,只发出一个模糊的“嗯”声,警惕地看向有阴森的黄管事。
他听到了吧?
他肯定听到了!
“唉。”
黄管事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种虚伪的同情,“你爹娘……走得早。
留下你这么个孤女,家主他老人家心善,一首容你在府里讨口饭吃,还给你安排了上青宗灶房的活计,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呐!”
哈?
福分?
虎小仙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我去他老妈妈的福分1这福分给你,你要不要啊?
“不过嘛~”黄管事话锋却陡然一转,如同淬了毒的刀子,脸上的“和蔼”瞬间褪去,只剩下***裸的贪婪和冷酷。
“咱们家主,也不是开善堂的。
你爹娘当年签的是死契,你生是钱家的人,死是钱家的鬼!
这些年,你吃钱家的,穿钱家的,住在钱家的屋檐下,这开销……啧啧,可都不小啊!”
边说着,边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边缘己经磨损发黑的纸张,两根枯瘦的手指捏着,在虎小仙眼前晃了晃,像是炫耀着某种掌控生死的权柄。
这么恐怖的时刻,虎小仙有点想笑,什么好人会把一个小姑娘的卖身契随身揣怀里啊?
恐怕只有……变态!
大变态!
“按规矩,家生子想赎身,也不是不行。”
黄管事的嘴角咧开一个残酷的弧度,露出满口黄牙,“家主他老人家发话了,看在你爹娘当年还算勤恳的份上,给你个恩典。
喏,瞧瞧,这就是你的身契,至于赎身银子嘛——”那“嘛”字被故意拖长了调子,黄管事好好一男的,这会儿却像是电视剧里的阴人老太监。
他有子女吗?
应该没有吧?
有?
有孩子也肯定不是他的!
这声音,不用听就一整个不行!
虎小仙瞎想着,黄管事终于报了数,“不多不少,正好一千块下品灵石!”
啥?!
一千块下品灵石!
这个数字像一道九天玄雷,狠狠劈在虎小仙的天灵盖上,眼前猛地一黑,双腿一软,要不是及时扶住了旁边冰冷的墙面,整个人就要瘫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