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苏慧半瘫在冰凉的塑料椅背上，化疗药水顺着细管子往她血脉里钻，冰碴似的，一路凉到心窝，沉沉地坠。
窗外城市的灯火开始点亮，霓虹的艳光被厚玻璃滤得模糊摇晃，成了窗面上几道摇曳的鬼影。
死寂里，床头柜上的手机骤然震动，屏幕刺眼地亮起，“建国”两个宋体字在幽暗中跳动。
她伸出枯枝般的手，指肚滑过屏幕，传来一丝细微的颤抖。
听筒刚贴上耳廓，大儿子林建国平板的声音便传出来，像在照读简报稿：“妈……这次真不行。
省里下来的外事小组，还有外商代表，秘书处日程满了，多少双眼睛盯着……费用您甭操心，小林会联系医院打点好。
领导电话，先挂了。”
忙音的“嘟嘟”声砸进耳朵，和角落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叠在一起，又冷又吵。
寒意顺着指尖爬上手臂，冻僵了关节。
没等指间寒冰化开，手机屏幕再次被“建军”二字点亮。
她刚放到耳边，二儿子刻意压低的嗓音带着叹息溢出来：“妈，哎……年底审计咬得多紧您也知道，几个主账户都动不了，现金流全卡死……别急，我让财务从私账划十万过去？
您先找个护工顶几天……”后面那些审计风暴、股市寒流的术语，苏慧一个音节都听不清了。
它们像隔着毛玻璃的嗡鸣，模糊却尖利，最终汇成一个清晰的认知——她现在，对这个能用钱摆平一切麻烦的儿子来说，就是最难处理的麻烦。
屏幕暗下又亮起。
三女儿林珊珊的头像在微信提示框里跳动，几行字刺进眼底：“妈，扛不住了！
博导掐着期中审查死线催命，数据跑崩了几宿！
护工找特级资质的！
钱不够先找哥！
小组夺命CALL又来了！
回聊！
[奋斗][奋斗]”两个鲜艳的奋斗小表情刺得人眼窝发酸。
苏慧死死盯着那片冷光。
记忆碎片混着消毒水的味道猛撞进来——严冬的灯泡厂车间，她枯槁的手贴着滚烫的灯芯，烫出的水泡破了又起。
手术刀般锋利的寒气割着脸颊，汗混着油污渗进裂口。
医院后巷。
血站的小窗口缩在墙皮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