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上 “省发改委项目审批科” 的字样被汗水洇得发皱，和前排烫金桌签上的 “省委常委厅长” 形成刺目的对比 —— 整个会场两百多个座位，像他这样的底层科员只有七个，被安排在最后两排的折叠椅上。
主席台上的电子屏正循环播放战略储备省的宣传片：航拍镜头里，未来的工业储备库像银色积木堆在平原上，字幕滚动着 “千亿专项资金12 类重点项目2026 年全面验收” 的字样。
林峰摸出儿子用剩的练习本，笔尖在 “科技储备项目可适用特事特办条款” 下面画了道波浪线 —— 这是刚才张国梁副书记讲话的重点，他特意加重语气强调 “为赶进度，部分审批流程可简化”。
“林科员，借支支笔。”
邻座农业厅的年轻干事碰了碰他的胳膊。
林峰递过去时，眼角瞥见前排的动静：发改委主任王海涛正侧身和财政厅厅长低语，手指在文件上点了点，后者皱眉摇头，又被王海涛拍了拍胳膊。
两人的目光突然扫过后排，林峰迅速低下头，假装研究笔记本上的项目分类表。
“…… 农业储备库的土壤检测必须严格，但设备采购可以走应急通道。”
省长罗国强的声音透过麦克风震得耳膜发响，“下个月十五号前，各部门要把细化方案报上来，发改委牵头汇总。”
林峰在 “应急通道” 旁边打了个问号 —— 他清楚，所谓 “应急” 往往是规避招标的借口，去年处理过的一个水利项目就是这么出的问题。
中场休息时，走廊里挤满抽烟的官员。
林峰刚接了杯热水，就被一个穿纪检监察徽章制服的人撞了下，热水溅在笔记本上。
“不好意思。”
对方递来纸巾，手指在 “特事特办” 那行字上顿了顿，“新来的？”
林峰点头，认出是省纪委专案组的周明 —— 上次全省纪检培训见过一面。
“有些简化流程，得留痕。”
周明的声音压得很低，转身时把一张印着 “廉政风险举报二维码” 的名片塞进他手心。
回到会场，张国梁正在讲科技储备的特殊性：“芯片备份中心涉及技术保密，招投标可以限定在‘有涉密资质’的企业范围。”
林峰的笔尖顿住了 —— 李建国的鼎盛公司上个月刚拿到涉密资质，这事当时在审批科还引起过讨论。
他快速翻到练习本背面，用铅笔写下：“鼎盛公司 - 芯片项目 - 资质疑点”，字迹被掌心的汗晕成模糊的团。
散会时，王海涛在门口拦住几个处长：“下午到我办公室碰个头，科技项目的细化方案得快点出。”
经过林峰身边时，他的目光在练习本上扫了一眼，嘴角扯出个冷笑：“小同志，看得挺认真？
记住，战略储备的事，效率比规矩重要。”
林峰捏着那本被汗水浸透的笔记走出会堂，秋阳把影子拉得很长。
他摸出手机，给妻子周慧发了条短信：“晚点回，单位可能要忙一阵。”
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周明塞给他的那张名片从口袋滑出来，二维码在阳光下闪着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