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裹着补丁军袄站在队首，腰间佩刀的铜环随着呼吸轻晃。
他能感觉到胸口那团冷意微微发烫——啸风正在半里外的雪松林里。
“李青！”
周虎抱着两副皮甲挤过来，护心镜上还凝着霜。
“张老七说要跟你换位置，说你带妖狼不吉利。”
他压低声音，络腮胡上沾着饭粒。
“那老东西昨儿半夜摸我刀鞘，被我踹了***。”
李青顺着周虎目光看过去。
张老七缩在队伍末尾，干瘦的脖子梗得像只鹅，正跟旁边的新兵嘀咕，手指时不时往李青方向戳。
几个老兵摸着刀柄，脸上写满警惕——这月己经有三拨兄弟被二阶妖兽掏了喉咙，谁能不防？
“周哥。”
李青按住他胳膊，掌心触到粗布下紧绷的肌肉。
“让啸风跟着，是为了咱们少死人。”
他望着远处雪松林里若隐若现的银光，声音轻得像吹过枪尖的风。
“它比咱们更恨蛮族。”
周虎的络腮胡抖了抖。
他想起三天前李青浑身是血爬回营帐的模样，想起这小子从小到大总把最后半块炊饼塞给他，突然重重拍了下李青后背：“老子信你！”
这声吼震得霜雪从旗杆上簌簌落下，惊得张老七一个踉跄。
主将的铜锣声响起。
三十人小队踩着没膝积雪往北边山口去，李青走在最前，雪地上除了他的靴印，还有一串梅花状的浅痕——比普通狼爪大两圈，边缘凝着细碎冰晶。
巡逻到晌午，风突然转了方向。
李青的后颈泛起凉意，那团冷意顺着血脉窜到指尖。
他猛地抬手：“停！”
三十把刀同时出鞘。
周虎的刀背磕在李青腰间，压低声音：“怎么了？”
“血腥味。”
李青嗅了嗅，目光扫过左侧密松林。
那里的雪地上没有鸟雀脚印，连松针都垂得格外低。
他摸了***口，冷意突然变得尖锐——啸风在林子深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
“有埋伏！”
新兵王二蛋突然尖叫。
二十余骑从松林里冲出来，皮甲上沾着血，马背上挂着带毛的人头。
为首的蛮族汉子戴着熊头面具，手里的狼牙棒还滴着血，正是最近在边境劫掠的“熊吼部”斥候！
“结盾阵！”
李青吼道。
边军立刻围成半圆，盾牌相抵。
蛮族骑兵却不硬冲，绕着圈子放箭。
一支淬毒的短箭擦过李青耳尖，钉进身后的老松，树皮下立刻渗出黑血。
周虎的盾牌被砸出个凹痕，他吐了口带血的唾沫：“奶奶的，这拨至少有三阶武者！”
话音未落，熊头面具的狼牙棒己经扫向他的脖子——那棒子裹着黑铁，棒尖还嵌着妖兽牙齿。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银光从林间窜出。
啸风的身影比昨日更清晰了，额间银月印记亮得刺眼。
它前爪按地借力，后肢肌肉隆起如铁铸，跃出的瞬间带起一阵雪暴。
熊头面具的狼牙棒刚要挥下，突然觉得后颈一凉——狼吻己经咬住了他的喉管。
“噗！”
鲜血喷在雪地上，开出朵狰狞的红花。
熊头面具的身体砸在雪堆里，头颅还挂在啸风嘴上。
剩下的蛮族斥候看着那对泛着冷光的狼眼，突然集体勒住马缰。
为首的小头目颤抖着举起弯刀，却见啸风甩了甩头，那颗头颅“咕噜”滚到他马前。
“跑！”
有人尖叫。
蛮族骑兵调转马头，连滚带爬往林子里钻。
李青抽出腰刀：“追！
别让报信的跑了！”
三十把刀划破寒风。
等最后一个蛮族斥候被砍倒时，李青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不是害怕，是兴奋。
他望向啸风，那家伙正蹲在雪地里舔爪子，见他看来，尾巴尖轻轻晃了晃。
“好狼！”
周虎冲过来，把酒囊扔给李青。
“老子就说你小子能成！”
他的盾牌裂了条缝，脸上却笑出了花。
“刚才那下，比营里的箭手还利索！”
远处传来马蹄声。
赵岩的玄铁重剑在阳光下闪着冷光，他骑在黑马上俯视战场，铠甲上的麒麟纹被血染红了半幅。
李青注意到他的目光在啸风身上停了三息，又扫过满地蛮族尸体，最后落在自己脸上。
“李青。”
赵岩的声音像敲在青铜上。
“跟我回营。”
帅帐里烧着松枝，烟火味呛得人睁不开眼。
赵岩解下头盔，露出额角狰狞的刀疤：“那狼。”
他指了指帐外。
“哪来的？”
李青站得笔首：“在北边山涧遇到的。
它受了伤，我给它敷了药。”
“二阶银狼会让普通兵丁敷药？”
赵岩的手指敲着案几，每一下都像敲在李青心上。
“上个月三队去猎银狼，折了五个兄弟。”
李青迎着他的目光：“它说...它说不想再被人当猎物。”
帐内突然安静得能听见雪落的声音。
赵岩的瞳孔缩了缩——他在边军二十年，第一次听见有人说“妖兽说”。
但他没追问，反而从案底抽出块铜牌：“从今日起，你是哨长。”
他推过铜牌。
“那狼可以随军，但再出乱子，你跟它一起上刑场。”
李青接过铜牌，指尖触到冰凉的“镇北”二字。
这是他第一次摸到边军军官的信物，掌心沁出薄汗。
深夜，李青蹲在马厩后。
啸风卧在他脚边，狼毛上还沾着白天的血。
“他们让我挑十个人，组狼骑兵。”
李青扯下块干肉扔过去。
“周哥说要当副队长，他说你俩能把蛮族斥候的肠子当马鞭抽。”
啸风嚼着肉，喉咙里发出呼噜声。
突然它抬头，狼耳竖得笔首：“北边的山里，有更多同类。”
它的声音在李青脑海里响起，“它们很害怕。
有东西...在啃食它们的灵智。”
李青的手顿住了。
他想起这月频繁的妖兽袭击，想起赵岩帐里那幅“北疆妖兽分布图”上，最近多了大片模糊的红圈。
“我会去看。”
他摸了摸啸风的耳朵。
“等狼骑兵练好了。”
远处传来巡夜的梆子声。
李青望着营外连绵的雪山，那里的云层正被月光染成诡异的紫。
他摸了***口的冷意，听见自己心跳如鼓——有些事，该开始了。
次日清晨，周虎扛着新制的狼头旗冲进李青营帐：“哨长！
赵统领说让咱们今晚去摸蛮族前哨！”
他的眼睛亮得像火把。
“说是...说是你的狼骑兵该立头功了！”
李青系紧护腕，望着帐外正在整队的十名士兵——他们的皮甲上都绣着银狼图腾。
啸风站在最前，回头时银月印记一闪，像颗即将坠地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