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胖厨子的死亡料理
江宁的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
他自认在青阳镇生活了二十多年，对镇上的每一种气味都了如指掌。
清晨豆腐铺飘出的豆香，午后酒馆里溢出的酒糟味，甚至是雨后青石板路翻起的泥土腥气，他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但这股味道，他发誓，绝对是第一次闻到。
它太有侵略性了。
光是吸入一缕，就让江宁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翻江倒海，胃里那点可怜的酸水不受控制地往上涌。
他下意识地捂住了口鼻，脚步也迟疑了起来。
“什么玩意儿这么冲？”
他含糊地嘟囔了一句，准备拉着大黄赶紧离开这片“毒气”弥漫的区域。
然而，当他低下头时，却看到了让他匪夷所思的一幕。
只见他身旁的大黄，非但没有半点不适，反而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浑身的毛都兴奋地倒竖了起来。
它的鼻子正对着那股怪味的源头，像个鼓风机似的疯狂抽动，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极其渴望的低吼声。
那双原本还算正常的眼睛里，此刻竟然泛起了绿光，哈喇子顺着嘴角“滴答滴答”地往下流，很快就在地上积了一小滩。
那模样，比之前看到肉包子时还要夸张十倍！
“喂，你没事吧？”
江宁踢了踢大黄的腿，有些担忧。
他严重怀疑这股怪味有毒，能把狗的脑子给熏坏了。
大黄压根不理他，西肢猛地一蹬，像支离弦的箭一样，循着那股味道就冲了过去。
“哎！
你给我回来！”
江宁急了，也顾不上那刺鼻的味道，拔腿就追。
他生怕大黄是饿疯了，冲过去把人家什么有毒的玩意儿给吃了，到时候一命呜呼，他这几天的辛苦可就全白费了。
一人一狗在街上你追我赶，很快就来到了怪味的源头——镇子最偏僻的西街街角。
这里平日里人迹罕至，不知何时，竟支起了一个简陋的食摊。
几块破木板搭成桌子，一口黑漆漆的大铁锅架在临时的土灶上，锅底下还燃着半死不活的柴火。
摊位前，站着一个男人。
一个体型硕大的胖子。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袖子高高挽起，露出两截白白胖胖、如同莲藕般的手臂。
他的脸也是圆滚滚的，眼睛被脸上的肥肉挤成两条缝，笑起来的时候，整张脸就像一个发酵过度的面团，充满了喜感。
此刻，他正拿着一把大铁勺，在锅里搅动着什么。
那口锅里，翻滚着五颜六色的、不可名状的糊状物。
红的、绿的、紫的、黑的……各种颜色混杂在一起，冒着诡异的泡泡。
而那股让江宁差点当场去世的怪味，正是从这锅“神仙汤”里散发出来的。
“来一来，看一看啊！”
胖子显然也看到了冲过来的大黄和追在后面的江宁，他那两条缝似的眼睛里顿时放出光来，热情洋溢地挥舞着手里的铁勺，高声吆喝道，“小兄弟，有眼光！
我这‘七彩琉Geng’，可是祖传的手艺，天上地下，独此一份！”
他把“羹”字念得含糊不清，听起来倒像是“坑”。
江宁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根本没听清他在喊什么。
他只看到大黄己经一个急刹车停在了摊位前，狗头拼命地往前凑，要不是被胖子用勺子挡住，恐怕己经一头扎进锅里了。
街上的行人本就不多，偶尔有几个路过的，也都是在闻到那股味道的瞬间，便立刻屏住呼吸，一脸惊恐地绕着道走，仿佛那摊位是什么吃人的妖魔。
整个摊位前，除了热情过头的胖子老板，就只有江宁这个被动前来的倒霉蛋，和一条哈喇子流了一地的馋狗。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胖子老板却丝毫不以为意，他看着对他的“大作”表现出无比狂热的大黄，脸上露出了遇到知己般的激动神情。
“哎呀呀，看看，看看！”
他指着大黄，对江宁说道，“小兄弟，你养的这条狗，可真是一条神犬！
它懂得欣赏！
不像那些凡夫俗子，他们根本不懂得美食的真谛！”
江宁嘴角抽了抽。
美食的真谛？
他看了一眼锅里那翻滚的不明物体，那颜色、那气味……他觉得这玩意儿更像是炼金术士失败的产物，或者是某个巫师熬制的毒药。
“那个……老板，”江宁喘匀了气，强忍着胃部的不适，试图把大黄拉回来，“不好意思啊，我家的狗不懂事，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
不麻烦！”
胖子老板把勺子往锅沿上一靠，豪爽地一挥手，“相逢即是缘！
小兄弟，我看你和我这神犬都与我有缘。
这样，我这食摊今天第一天开张，开业大酬宾，第一份，不要钱！
就当是我请你们的！”
说着，他抄起一个豁了口的粗瓷大碗，利索地从锅里舀了一大勺那五彩斑斓的糊糊，热情地递到江宁面前。
“来！
尝尝！
保证你毕生难忘！”
那碗“七彩琉璃羹”被凑到眼前，一股更加浓郁、更加纯粹的怪味首冲天灵盖。
江宁只觉得眼前一黑，双腿发软，差点没站稳。
他本能地就想拒绝。
开什么玩笑？
吃这东西？
他宁可回去啃桌子腿！
可就在他准备开口的瞬间，他感觉自己的裤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住了。
他低头一看，大黄正死死地咬着他的裤脚，喉咙里发出威胁性的低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敢不吃试试？”
江宁彻底傻眼了。
他看着一脸“你是我知己”的胖子老板，又看了看旁边“你不吃我就咬死你”的大黄。
他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绝境。
一个由一个疯子厨子和一条疯狗联手为他打造的、充满“生化武器”味道的绝境。
“我……”江宁的嘴唇哆嗦着，感觉自己的人生，从未如此艰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