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跪下!成为我的第一信徒!
死寂。
一种比死亡本身更令人窒息的寂静,笼罩着这片刚刚还喧嚣震天的黑水原。
三万百战精锐,三万从尸山血海中杀出的北蛮勇士,此刻却像是被扼住了喉咙的鸡崽,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他们的目光,惊恐、迷茫、难以置信地聚焦在同一点。
那个白衣胜雪的少女。
那个刚刚将数百名他们最勇猛的同袍,变成一地森然白骨的“妖女”。
恐惧,如同无形的潮水,从每个士兵的心底最深处涌起,汇聚成一股磅礴的洪流,源源不断地涌入顾九幽的体内。
她能感受到,这股力量是如此的甜美,如此的令人沉醉。
它修复着她身体里最后一丝虚弱,滋养着她那初生的、饥渴的神格。
她甚至能“品尝”出这恐惧中的不同滋味。
前排士兵的,是混杂着血腥与死亡的首接惊骇。
中军士兵的,是夹杂着未知与迷茫的深层战栗。
而来自主将赤血王的,则是最为浓郁、最为复杂的味道——那是愤怒、羞辱、以及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超自然力量的敬畏。
“妖女!”
终于,赤血王,赫连山,这位能止小儿夜啼的北蛮猛将,从极致的震惊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的声音嘶哑,充满了野兽般的暴戾,但仔细听,却能听出一丝无法掩饰的颤抖。
他那张写满刀疤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羞辱。
他,赤血王赫连山,纵横北境十余年,屠城灭国,从未一败,今日却在一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面前,折损了自己最精锐的先锋!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全军听令!”
“弓箭手准备!”
他拔出腰间的弯刀,指向那抹刺眼的白色。
“放箭!”
“给本王将她射成刺猬!
本王不信,她还能挡得住万箭齐发!”
命令下达,压抑的军阵终于有了一丝反应。
求生的本能和对主将的服从,暂时压过了那份超自然的恐惧。
嗡——弓弦震动的声音连成一片,汇成一道死亡的交响曲。
上万名弓箭手同时拉开了长弓,密密麻麻的箭簇在血色夕阳下,反射出冰冷的、嗜血的光。
那是凡人武力所能达到的极致。
那是能将一座城池的守军在瞬息间清空的钢铁风暴。
张力,拉到了极致。
所有士兵都死死盯着那个白衣少女,他们心中甚至升起了一丝残忍的希望。
也许……也许她只是会一些诡异的巫术。
在这样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巫术都将被碾成粉碎!
然而,顾九幽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她甚至没有看那片己经将天空都遮蔽了的箭雨。
她的目光,穿过数万人的军阵,饶有兴致地落在了赤血王那张扭曲的脸上。
她觉得有些无趣。
凡人的反抗,总是如此的千篇一律。
不过,这上万弓箭手心中升起的恐惧,倒是比刚才的更加可口一些。
像是掺了烈酒的蜜糖,辛辣,又回味悠长。
她抬起眼,看向那片己经开始下坠的黑色“乌云”。
她决定,给他们一个,他们永生难忘的“神迹”。
一个足以将他们最后的勇气和理智,都彻底碾碎的终极绝望。
“死吧!
妖女!”
赤血王看到箭雨离弦,看到那个少女一动不动,脸上露出了狰狞而畅快的笑容。
在他看来,她己经被吓傻了。
任你妖术通天,在万箭穿心之下,也终将化为一滩肉泥!
他仿佛己经看到她被射成筛子,娇美的身躯上插满箭矢的凄惨模样。
这才能洗刷他今日所受的奇耻大辱!
然而,下一秒,他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了。
顾九幽动了。
她没有逃,也没有闪避。
她只是缓缓地,抬起了自己那只纤细白皙、仿佛毫无力量的右手,对着那片足以毁灭一切的箭雨,轻轻地张开了五指。
仿佛要拥抱这场盛大的死亡献祭。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数万支呼啸而下的利箭,在靠近她身前三尺的范围内,戛然而置。
它们就那样诡异地、违反了一切常理地,静止在了半空中。
密密麻麻,层层叠叠。
箭尖的寒芒,几乎要触碰到她飘动的衣角,却再也无法寸进分毫。
整个战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发疯的寂静。
只有风声。
以及,数万颗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
“这……这是什么……”一个年轻的北蛮士兵喃喃自语,他手中的弓掉在了地上,自己却毫无察觉。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一名身经百战的百夫长,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眼神涣散。
赤血王脸上的血色,在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变得比顾九幽的白衣还要苍白。
他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死死地盯着那片悬停的箭雨,和他面前那个如同神魔般的少女。
他的世界观,他所信奉的力量法则,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然后碾成了齑粉。
希望,变成了更深的绝望。
胜利的幻想,化作了无尽的恐惧。
顾九幽看着赤血王那张精彩纷呈的脸,嘴角微微勾起一个纯真而残忍的弧度。
她轻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战场。
“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所以……我还给你。”
她张开的五指,轻轻一握。
悬停在空中的数万支利箭,仿佛收到了指令的士兵,瞬间调转了方向。
箭簇,对准了它们曾经的主人。
“不——!”
赤血王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撕心裂肺的惨嚎。
但一切都晚了。
咻咻咻——!
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比来时更凌厉的杀机!
箭雨,回敬给了它们的主人!
这不是一场战争。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充满艺术性的屠杀。
惨叫声,哀嚎声,利箭入肉的噗嗤声,此起彼伏,汇成了一曲地狱的乐章。
弓箭手阵营瞬间大乱,士兵们哭喊着,丢盔弃甲,想要逃离,但那箭雨却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精准地追逐着每一个曾经握住弓弦的人。
鲜血,染红了黑水原的土地。
赤血王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军队,在自己的命令下,被自己的武器所屠戮。
他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牙齿在疯狂地打颤。
他没有被箭射中。
那个“妖女”,似乎是刻意绕过了他。
但这种精神上的折磨,比万箭穿心还要痛苦一万倍!
他疯了。
这个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北蛮第一猛将,在亲眼目睹了这场颠覆他一生认知的大恐怖后,精神防线彻底崩溃了。
“噗通”一声。
赤血王赫连山,双腿一软,从高大的战马上滚落下来。
他甚至顾不上去捡掉在一旁的弯刀,也顾不上北蛮之王的尊严。
他连滚带爬地,朝着顾九幽的方向,跪了下去。
他将头颅重重地磕在地上,用尽全身的力气,语无伦次地嘶吼着:“神!”
“是神明!”
“神明饶命啊!
赫连山有罪!
赫连山愿为您做牛做马!
求神明饶我一命!”
他一边磕头,一边痛哭流涕,状若疯癫。
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赤血王,死了。
活下来的,只是一个被恐惧彻底击溃的可怜虫。
随着主将的下跪,残存的狼屠军士兵们,也终于被压垮了最后一根稻草。
他们看着跪地求饶的王,再看看那个白衣如雪、纤尘不染的少女,心中的信仰彻底崩塌。
他们丢掉了武器,一个接一个地跪了下来。
到最后,黑水原上,近三万人的大军,黑压压地跪倒了一片。
他们对着顾九幽的方向,低下了曾经高傲的头颅,身体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
没有一个人敢逃。
因为他们知道,在这位“神明”面前,逃跑,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顾九幽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海量的、纯粹的恐惧之力,如同百川归海,涌入她的神格之中。
她的力量,得到了第一次“饱腹”般的强化。
她能感觉到,自己对精神的威压,对力量的运用,都变得更加纯熟、更加得心应手。
但她并不满足。
仅仅是恐惧,还不够。
她要的,是信仰。
是一种将恐惧转化为崇拜、将绝望化为虔诚的、扭曲的信仰。
她需要一个代言人。
一个替她传播恐惧,替她管理信徒的“大祭司”。
而眼前这个己经彻底崩溃的赤血王,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她骑着马,缓缓地,走到了赤血王的面前。
马蹄声,在死寂的战场上,如同踩在所有人的心尖。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跪在地上、身体还在不断抽搐的男人,眼神中没有怜悯,也没有憎恨,只有一种神祇俯瞰蝼蚁般的漠然。
赤血王感受到那道目光,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头也埋得更低,不敢与她对视。
良久。
顾九幽伸出了自己那只穿着白靴的脚,用脚尖,轻轻地点了点赤血王的额头。
她的动作轻柔得像是一片羽毛落下。
但对赤血王而言,却重如山岳。
他浑身一颤,仿佛被注入了一股冰冷的电流,连哭嚎都忘记了。
只听见,那个如同天籁又如同魔咒般的声音,在他的头顶响起。
“抬起头。”
赤血王颤抖着,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看到了那张绝美而苍白的脸,那双纯真又漠然的眼睛。
在那双眼睛里,他看到了自己的渺小,看到了自己的丑陋,也看到了……唯一的救赎。
“成为我的第一位信徒。”
顾九幽的声音带着一丝悲悯,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残忍。
“现在,带领你的‘同胞’,为我献上他们的忠诚。”
“或者,他们的骸骨。”
赤血王呆呆地看着她,仿佛被这句话中的神威所慑。
片刻之后,他的眼中,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狂热的光芒。
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溺水者,如蒙大赦般地再次重重磕头。
“是!
我神!”
“赫连山遵命!
赫连山将是您最忠诚的狗!”
他猛地转过身,面对着自己那群己经吓傻了的军队,眼中闪烁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扭曲的狂喜,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嘶吼:“神迹!”
“你们都看到了吗!
这是我神赐予我们的神迹!”
“跪下!
向我神献上你们的一切!”
“从今日起,狼屠军不复存在!
我们,是我神座下,唯一的‘神选军’!”
一场由内而外的、以恐惧为根基的“传教”,正式拉开了序幕。
而这片埋葬了长姐忠骨的黑水原,也即将成为她——战栗之神顾九幽,第一个神国的奠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