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风卷着雪沫子,狠狠砸在张傲天冻得通红的脸颊上。
他缩在部族议事厅的石缝里,偷偷扒着茅草帘,看族里的勇士们擦拭石矛。
今天是“祭山日”,按规矩,年满六岁的孩子要跟着勇士们去山脚下的“灵泉”取水,可族长爷爷说他体质“怪”,让他在家待着。
“傲天,又偷跑出来?”
粗粝的手掌按在头顶,张傲天抬头,撞见父亲张开国布满老茧的脸。
父亲是部族第一勇士,石矛耍得能劈开巨石,可此刻他眼里没了平日的严厉,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爹,我也想祭山。”
张傲天攥紧小拳头,指节冻得发白,“我能扛水,比阿虎还能扛。”
张开国笑了,笑声里带着风的沙哑:“你这小子,三岁就能追着狼崽子跑,五岁敢摸熊瞎子的***,是该让你去见见世面了。”
他突然压低声音,“但记住,灵泉边的那棵老松树下,别靠近。”
张傲天眨眨眼,没懂。
他只知道,每次父亲提到那棵松树,眼神都会像结了冰的湖面。
祭山队伍出发时,雪下得更大了。
勇士们披着兽皮,石矛在雪光里泛着冷光,张傲天混在中间,小身板挺得笔首。
灵泉在山坳里,冒着白气,据说喝了能强身健体。
他学着大人的样子,用陶罐接水,手指触到泉水的瞬间,一股暖流顺着指尖窜进身体,舒服得他差点哼出声。
可就在这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那棵老松树——树下站着个黑影,比最高的勇士还高,浑身裹在黑袍里,脸藏在兜帽下,只能看到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爹!”
张傲天扯了扯张开国的衣角,指过去,“那是什么人?”
张开国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脸色骤变,猛地将他护在身后,嘶吼道:“所有人!
回部落!
快!”
勇士们还没反应过来,老松树突然剧烈摇晃,积雪簌簌落下。
黑袍人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道血色符文,像活过来的蛇,扭曲着钻进土里。
“嗷——!”
震耳欲聋的咆哮从山巅炸响,大地开始发抖,雪地里裂开蛛网般的缝隙。
张傲天看到,一头比部族木屋还大的怪兽从云层里冲出来,像牛,却长着刺猬的毛,翅膀扇动时,带起的风刮得人脸生疼。
“是…是《荒古录》里的穷奇!”
有老勇士失声尖叫。
张傲天在部族的壁画上见过这怪兽——传说中以“凶煞”为食的凶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结阵!”
张开国怒吼着举起石矛,勇士们迅速围成圆圈,将孩子们护在中间。
石矛与穷奇的利爪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像敲碎的冰。
可这根本没用。
穷奇的尾巴一甩,就有两名勇士像断线的风筝飞出去,撞在岩壁上没了声息。
它的血盆大口张开,喷出的黑气落在石矛上,石矛瞬间就化成了粉末。
“爹!”
张傲天看到父亲被穷奇的爪子扫中,肩膀上的皮肉翻卷开来,像被撕裂的兽皮。
“跑!
傲天,快跑!”
张开国捂着伤口,用身体挡住穷奇的扑击,石矛狠狠扎进穷奇的腿,却只留下个血窟窿,“去找玄尘子前辈!
在昆仑墟深处!”
张傲天的腿像灌了铅,他想冲上去,却被旁边的婶子死死按住:“傻孩子!
族长让你活着!”
婶子推了他一把,自己冲向穷奇,手里的石斧劈在穷奇的翅膀上,只换来一声更凶的咆哮。
雪地里,红色开始蔓延。
张傲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的,耳边全是惨叫声、咆哮声,还有黑袍人那像冰碴子一样的笑声。
他回头时,看到父亲最后看了他一眼,然后被穷奇的巨口吞没。
“爹——!”
他摔倒在雪地里,喉咙里像塞了滚烫的石头。
就在这时,胸口突然发烫,像揣了块火炭。
他低头,看到贴身戴着的、母亲留给他的那块黑色石头(据说是捡来的),正发出微弱的红光。
穷奇似乎被这红光吸引,放弃了剩下的族人,转身朝他扑来。
腥臭的风压得他喘不过气,他甚至能看清穷奇牙齿上挂着的碎肉。
“孽畜!”
苍老的喝声像惊雷炸响,一道灰影从旁边的密林里窜出,速度快得像闪电。
张傲天只看到一根枯树枝(后来才知道是拐杖)在空中划过弧线,精准地敲在穷奇的脑袋上。
“嗷呜——!”
穷奇像被重锤砸中,哀嚎着后退了几步,看灰影的眼神里竟有了恐惧。
灰影落地,是个穿着破烂道袍的老者,头发胡子全白了,脸上全是皱纹,唯独眼睛亮得惊人,像藏着两颗星星。
他瞥了一眼张傲天胸口的黑石,眉头挑了挑:“混沌源核…倒真是块好料子。”
黑袍人似乎忌惮老者,远远地哼了一声,身影渐渐融入风雪。
穷奇不甘地咆哮几声,也跟着消失了。
老者蹲下身,用拐杖戳了戳张傲天冻僵的脸:“小子,命挺硬。
想报仇不?”
张傲天看着远处燃烧的部落(穷奇喷出的黑气点燃了木屋),眼泪终于掉下来,却没哭出声。
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血珠滴在雪地里,很快冻成了红色的冰晶。
“想。”
他说,声音哑得像磨石头。
老者笑了,露出没剩几颗牙的嘴:“好。
从今天起,你叫我师父。
我教你杀人,不,是杀畜生的法子。”
风雪越来越大,掩埋了磐石部最后的火光。
张傲天跟着老者走进昆仑墟的深处,他不知道,这块黑色的“混沌源核”,会让他在未来的数千年里,踩过尸山血海,揭开一个横跨宇宙的惊天阴谋。
他只知道,从今天起,他的路,只能自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