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乌镇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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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雨总带着股缠绵的湿意,像扯不断的丝线,把乌镇的青石板路洇得发亮。

临水的吊脚楼悬着褪色的蓝布幌子,被风卷得簌簌作响,混着雨打芭蕉的淅沥声,成了这江南小镇独有的背景音。

巷尾的茶馆刚卸下最后一块门板,穿青布衫的伙计正踮脚擦着积了夜露的窗,眼角余光瞥见桥洞下多了抹新色。

那是个穿月白长衫的年轻男子,怀里抱着张桐木古琴,膝头蜷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尾巴圈成蓬松的团,正把鼻尖往他袖管里蹭。

男子约莫二十出头,面容清俊得像水墨画里走出来的人,只是双眼覆着层薄薄的白雾,望不见瞳仁。

他指尖在琴弦上轻轻拨弄着,不成曲调,倒像是在感受雨丝落在弦上的冰凉。

“阿九先生,今儿又来早了。”

伙计笑着打招呼,把擦窗布往腰间一搭,“要不要先沏壶碧螺春?

刚到的新茶。”

被称作阿九的盲琴师侧过头,白雾后的眼微微转向声音来处,唇边荡漾开浅淡的笑意:“劳烦了,照旧,温在炭炉上就好。”

他声音清润,像山涧流过卵石,带着种安抚人心的静气。

这阿九是三年前来到乌镇的。

没人知道他从哪里来,只晓得他眼睛看不见,却弹得一手好琴,怀里总跟着那只通人性的白狐,镇上人都叫它雪团。

他不在茶馆固定坐班,只在晴好的日子坐在桥边抚琴,听客随意往琴盒里丢些碎银,够他和雪团糊口便好。

雪团忽然竖起耳朵,喉咙里发出细弱的呜咽。

阿九指尖一顿,琴音戛然而止。

他能听见雨幕里混着不寻常的动静——不是船桨划水的咿呀,也不是挑夫的脚步声,是马蹄踏过青石板的脆响,还有腰间佩剑相撞的铿锵。

乌镇水网密布,向来少有人骑马,更别说这般喧哗的阵仗。

“让让!

都让让!”

粗粝的喝骂声穿透雨帘,惊飞了檐下避雨的燕子。

三个身着玄色劲装的汉子策马闯进来,腰间明晃晃的令牌刻着“天极”二字,马蹄溅起的泥水溅了路边卖花姑娘一身,惹得她惊叫连连。

为首的青年勒住缰绳,披风掠过湿漉漉的石阶。

他生得俊俏,却带着股居高临下的傲气,正是天极门弟子苏明轩。

他目光扫过巷尾,最终落在桥洞下的阿九身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

“这乌镇倒是养闲人。”

苏明轩翻身下马,靴底碾过积水,“都搜仔细了,别放过任何可疑人等。”

两个师弟应了声,拔刀便要往茶馆里闯。

伙计吓得缩在门框后,结结巴巴道:“官爷……哦不,仙长,我们这儿都是本分生意人……本分?”

苏明轩冷笑一声,目光如鹰一般扫视着,“三天前,有人在邻近的平望镇看见沈砚秋的踪迹,他惯用的那把‘碎玉剑’据说就藏在这一带。

你们若知情不报,休怪天极门无情。”

“沈砚秋”三个字像块石头投进平静的水潭,周围几个躲雨的百姓顿时变了脸色。

三年前那场血雨腥风至今历历在目——曾经名动江湖的“玉面剑公子”沈砚秋,一夜之间成了杀害师门长辈的叛徒,天极门牵头追杀,最终在雁荡山的断崖下,亲眼见他连人带剑坠了下去,尸骨无存。

可上个月起,江南突然传出流言,说沈砚秋没死,还在平望镇伤了天极门的两个弟子,用的正是他那套独步天下的“碎玉剑法”。

阿九怀里的雪团毛发倒竖,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阿九轻轻抚摸着它的背,指尖在琴弦上无意识地摩挲着,像是全然没听见这场骚动。

“师兄,你看那瞎子。”

一个师弟突然指向桥洞,“他怀里抱着琴,倒像是个练家子。”

苏明轩转头望去。

月白长衫被雨水打湿了边角,勾勒出清瘦却挺拔的身形,那双鹰眼始终望着虚空,仿佛世间万物都入不了他的心。

可不知为何,苏明轩总觉得这人身上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太静了,静得不像个寻常盲人,倒像是暴风雨前的死寂。

“喂,你是什么人?”

苏明轩走过去,鞋底踩在水洼里,发出沉闷的声响,“在这里多久了?

见过陌生人吗?”

阿九缓缓抬眼,目光似乎落在他胸口:“我只是个弹琴的,在这里住了三年。”

“三年?”

苏明轩挑眉,“那你可知沈砚秋?”

阿九指尖在琴弦上轻轻一叩,发出“叮”的一声清响,如冰珠落玉盘:“略有耳闻,好像是位……剑术很高的前辈?”

“前辈?”

苏明轩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个弑师叛门的败类,也配称前辈?”

他突然拔出腰间长剑,剑身在雨幕中划过寒光,“听说沈砚秋也会弹琴,而且……他的剑法,就藏在琴音里。”

话音未落,长剑己带着凌厉的风声刺向阿九心口!

这一剑又快又狠,显然是要逼对方露出破绽。

周围百姓吓得惊呼出声,连那两个天极门弟子都愣了愣——师兄竟对一个瞎子下如此重手?

就在剑尖离阿九衣襟不足三寸时,他怀里的桐木古琴突然动了。

不是被剑气掀飞,而是被一只手稳稳托住,琴身翻转间,琴弦如银线般绷起,恰好缠住了刺来的剑身。

“铮!”

金铁交鸣的脆响震得人耳膜发疼。

苏明轩只觉一股巧劲顺着剑身传来,像撞在棉絮上,刚猛的力道瞬间卸了大半。

他心中一惊,这手法……竟有几分像“以柔克刚”的太极功,却又更灵动,带着种韵律美。

阿九仍坐在原地,左手托琴,右手五指在琴弦上看似随意地拨弄着。

可随着琴音响起,那把桐木琴竟如活物般在他怀里转动,琴身、琴尾、琴弦,处处都成了格挡的利器。

苏明轩的长剑明明快如闪电,却每次都被琴身轻巧避开,仿佛陷入了一张无形的网。

“有点意思。”

苏明轩眼中闪过狠厉,剑招陡然变快,“天极剑法——流云式!”

剑光如匹练般展开,层层叠叠的剑影刺向阿九要害。

这是天极门的入门剑法,却被他使得虎虎生风。

就在此时,阿九的右手突然离开了琴弦。

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只听见“唰”的一声轻响,仿佛雨丝被从中劈开。

原本缠在剑身上的琴弦骤然绷紧,竟像钢索般勒住了苏明轩的手腕。

与此同时,阿九左手一松,琴尾的月牙形缺口精准地磕在苏明轩的剑脊上。

“咔嚓”一声,长剑竟从中断成两截!

苏明轩踉跄后退,握着半截断剑的手微微颤抖。

他不是震惊于对方能折断他的剑。

天极门的佩剑虽非神兵,却也坚韧异常。

真正让他心头剧震的,是刚才那一瞬间的触感。

琴尾磕在剑脊上的角度,琴弦绷紧的时机,甚至连避开剑锋时身体倾斜的弧度……都像极了三年前,他在天极门演武场远远见过的那套剑法。

那套被师尊列为禁招,只属于沈砚秋的——碎玉剑法。

“你究竟是谁?”

苏明轩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断剑的截面在雨里闪着寒光。

阿九己经重新将琴抱在怀里,指尖轻轻安抚着因为刚才的动静而不安地蹭着他脖颈的雪团。

他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仿佛刚才折断对方长剑的人不是他。

“说了,我只是个弹琴的。”

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仙长若是想喝茶,茶馆的碧螺春不错。

若是想找人……恐怕找错地方了。”

雨还在下,打在水面上,激起一圈圈涟漪。

苏明轩死死盯着阿九的双眼,试图从中找到一丝破绽。

可那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空洞的白,像蒙着层化不开的雾。

可越是这样,他心里的疑云就越重。

一个瞎子,怎么可能有如此精准的预判?

怎么可能使出那样酷似碎玉剑法的招式?

“我们走!”

苏明轩突然低喝一声,转身跃上马匹。

他没有再动手,可临走前,那道充满探究和怀疑的目光,却像针一样刺在阿九身上。

马蹄声渐渐远去,巷子里恢复了先前的宁静,只剩下雨声和偶尔传来的船娘的吆喝。

伙计战战兢兢地走过来,看着阿九怀里那把看似普通的桐木琴,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敢多问。

阿九抬手,轻轻抚摸着琴身侧面一道极浅的刻痕。

那是个模糊的“砚”字,被岁月磨得几乎看不见了。

雪团似乎察觉到他的情绪,用头顶了顶他的下巴,发出柔软的呜咽。

“没事。”

他低声说,声音轻得像羽毛,“我们只是……遇到了些故人。”

雨还在下,桥洞下的琴音重新响起。

这次不再是零散的拨弄,而是一首舒缓的曲子,像江南的流水,温柔,却又带着股藏在深处的韧劲。

只是听在刚才躲在一旁的百姓耳中,这琴音里,似乎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像是叹息,又像是……隐忍的锋芒。

苏明轩的身影消失在巷口的拐角处,却在走出乌镇的那一刻,勒住了缰绳。

“师兄,就这么放他走了?”

身后的师弟不解地问,“那瞎子绝对有问题!”

苏明轩望着笼罩在雨幕中的乌镇,眉头紧锁。

他从怀里掏出一枚令牌,指尖在上面的“天极”二字上用力按了按。

“派人盯紧他。”

他沉声说道,目光锐利如鹰,“我要知道他的一举一动。

另外,快马加鞭回师门报信。”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吐出那个在心中盘桓许久的名字:“就说……我可能找到了沈砚秋。”

雨幕中的乌镇,桥洞下的琴音还在继续,只是那看似平静的旋律里,己悄然埋下了不安的伏笔。

三年前的恩怨,三年前的血债,终究还是像这江南的雨一样,顺着时光的爬痕,悄然追了过来。

而那个叫阿九的盲琴师,和他怀里的白狐,注定要被卷入这场早己该尘埃落定的风波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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