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铁棺中的选拔与暗流2
北美空间站将提供三套‘堡垒’原型系统,并负责技术支援。
因此,‘归乡’先遣队的工程与维生系统指挥权,以及关键防护装备的操作席位,理应由具备最深厚技术背景的北美专家主导。”
他的话语滴水不漏,却将技术优势巧妙地转化为权力诉求。
角落阴影里,一个身材不高、眼神锐利如鹰的俄方工程专家安德烈·伊万诺夫(“伊万”音近“茵陈”,清湿热)冷冷地哼了一声,用带着浓重口音的通用语低声道:“理论…呵。
‘天穹七号’D-7区的泄漏,你们的‘先进’阀门远程系统,好像反应得也不怎么‘理论’。”
声音不大,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黄柏营造的技术神话泡沫。
黄柏的脸瞬间涨红,拳头捏紧,却被旁边的人用眼神制止。
欧联空间站,“宁静花园”生态穹顶——这座庞大空间站内硕果仅存的、依靠珍贵能源勉强维持的绿洲。
白薇没有参加喧闹的选拔,她独自一人坐在一丛叶片边缘己开始泛黄枯萎的蕨类植物旁。
穹顶模拟的“阳光”苍白无力,空气中也带着一丝衰败的甜腻。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一片卷曲的蕨叶,目光却没有焦点,仿佛穿透了层层合金甲板,落在那片遥远焦土的绿色斑点上。
助手艾瑞克安静地站在一旁,手里捧着一个数据板。
“博士,‘归乡’医疗组的初选名单…有您的名字。”
艾瑞克的声音带着担忧,“但您的身体状况…上次体检显示,您对长期微重力的适应性在下降,骨质流失速度超出警戒线15%…”白薇收回手,指腹沾上了一点植物分泌的、黏腻的透明汁液。
她没有看数据板,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艾瑞克,你看这株蕨类。
两百年前,它们不过是地球上最普通不过的生命。
现在,却成了我们空间站里最奢侈的‘古董’,依靠我们勉强维持的‘伪环境’苟延残喘。”
她抬起头,望向穹顶外深邃的黑暗,“而下面…那些绿点…它们在真正的辐射地狱里,没有人工光照,没有循环水,没有温度控制…它们靠什么活?
那种异常的荧光…是什么?
是诅咒…还是钥匙?”
她站起身,动作因为轻微的眩晕而稍显不稳,但眼神却燃烧着科学家近乎偏执的求知火焰。
“我必须下去。
不是为了欧联,甚至不是为了‘归乡’。
是为了答案。
为了解开这个…可能颠覆我们所有生物学认知的谜题。
如果那是新的生命形态,它如何运作?
如果那是某种…‘外来物’,它为何选择地球?”
她看向艾瑞克,“我的身体我知道。
比起在这座缓慢死亡的铁笼里耗尽最后一点钙质,我宁愿把骨头埋在地球的泥土里——哪怕那片泥土浸透了辐射。”
选拔的暗流在各空间站涌动,最终名单在反复的拉扯、妥协、技术交换和***裸的利益权衡中艰难出炉。
每个名字背后,都牵动着无数资源和权力的神经。
当最终名单同步到各空间站核心系统时,杜仲正在“天穹七号”狭小的训练舱内,一丝不苟地检查着刚从“天穹一号”转运过来的、属于他的那套“堡垒”防护服。
冰冷的金属触感和复杂的管线接口,无声地诉说着技术的壁垒。
这套装备是北美空间站“技术主导权”的象征,也是悬在任务头顶的一把双刃剑——它提供保护,但也意味着关键命脉掌握在他人手中。
就在这时,舱门滑开。
一个高大的身影堵住了门口的光线,正是黄柏。
他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倨傲和一丝刚与人争执过的余怒,目光扫过杜仲手中的防护服部件。
“喂,杜主管是吧?”
黄柏的声音带着北美空间站特有的卷舌音调,毫不客气,“听说你是这次名义上的地面总协调?
行,我不管你们那些政治把戏。
但下去之后,所有跟工程、维生、防护有关的事情,必须听我的!
明白吗?”
他指了指杜仲手里的头盔,“这玩意,还有着陆舱、前哨搭建、能源供给…没我的点头,一个螺丝钉都别想动!
我可不想被某些不懂技术的‘安保专家’瞎指挥,最后害得大家一起变烤鸡!”
他特意加重了“安保专家”几个字,眼神里充满了对非技术背景人员的轻蔑。
训练舱内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其他几个正在训练的队员停下了动作,屏息看着这一幕。
杜仲缓缓放下手中的头盔部件,转过身。
他的动作平稳,没有任何多余的起伏,脸上也看不出喜怒,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睛,如同寒潭般锁定在黄柏那张因激动而略显涨红的脸上。
杜仲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黄柏。
那目光并不锐利,却带着一种千钧重压般的沉静,一种在无数次空间站生死危机中淬炼出的、洞穿虚张声势的冰冷审视。
黄柏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膛,试图用气势压回去,但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这个沉默的中方主管,和他预想中只会执行命令的“打手”形象,似乎不太一样。
“工程维生,你负责。”
杜仲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得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前提是,你的方案,能让我们活着完成任务。”
他向前迈了一步,距离黄柏只有不到半米。
训练舱顶灯的光线被他高大的身躯挡住,在黄柏脸上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
“如果因为你的‘专业’失误,导致任务失败,队员伤亡…”杜仲的声音依旧不高,却字字如冰锥,刺入黄柏的耳膜,“我会亲手把你,和你那些引以为傲的‘堡垒’,一起留在那片焦土上。
明白吗,黄柏工程师?”
话音落下,训练舱内只剩下循环系统单调的嘶嘶声,以及黄柏陡然变得粗重、带着一丝惊怒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