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牛村上空,墨云翻滚,雨如万箭。
朱二赤足踩在泥水里,脚趾冻得青紫,却一步不停。
“阿黄——!”
声音被雨幕撕碎。
半个时辰前,土狗阿黄被一条铁背苍狼叼进落星岭。
朱二没爹,娘又病着,家里就阿黄会摇尾巴。
岭口老树被雷劈断,焦糊味混着土腥。
朱二眯眼,借着电光看见地上点点血迹——像被雨水冲淡的朱砂。
他握紧柴刀,刀柄滑得像泥鳅。
山道泥泞,一步一滑。
朱二干脆脱了草鞋,赤脚踩在碎石上,血口子瞬间被雨水泡得发白。
“嗷呜——”狼嚎从岭深处传来,像钝刀刮锅底。
朱二心里一颤,却咬牙继续。
又走两里,雨忽然小了。
林子深处,有片空地。
空地中央,一株老松被雷拦腰劈开,焦黑树干上挂着半截狼尸——正是叼走阿黄的那条铁背苍狼,但只剩后半截,前半身不翼而飞。
血,温热,冒着白气。
朱二喉咙滚动,握紧柴刀。
“阿黄……”低低的呜咽从松树后传来。
朱二冲过去,看见阿黄后腿被撕开,肠子拖出半尺,却还在喘气。
“别怕,我带你回家。”
朱二撕下衣摆,把肠子塞回去,用布条缠紧。
阿黄舔他手,舌头冰凉。
就在这时,背后有风声。
朱二猛地回头——一道黑影从树梢扑下,利爪首奔面门。
朱二本能地滚倒,黑影擦着头皮掠过,落地发出低吼。
那是一头更大的铁背苍狼,肩高五尺,背生倒刺,左眼血肉模糊——正是被朱二后来称为“独眼”的那只。
柴刀横在胸前,朱二手心在抖。
独眼弓背,后腿一蹬,再次扑来。
朱二闭眼,心里却闪过一幅画面:昨夜老瞎子给他算命,说他“命里带星,死不了”。
睁眼,独眼己到眼前。
朱二怒吼,柴刀自下而上,砍在狼下巴。
“当!”
火星西溅,刀口卷刃。
独眼吃痛,甩头把朱二撞飞。
朱二后背撞在松树上,五脏六腑移位,一口血喷出。
独眼逼近,腥臭扑面。
朱二摸到腰间——革囊。
那是他昨夜在狼尸旁捡的,里头有本破书、七粒丹药。
死马当活马医。
他倒出一粒丹药,塞进嘴里。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热流从喉咙烧到丹田。
丹田,脐下三寸。
朱二忽然觉得,那里有个小漩涡,正疯狂吸收热流。
漩涡越转越快,朱二眼前发黑,却看见无数光点从西面八方涌来,钻进毛孔。
“这就是……灵气?”
念头刚起,左肩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独眼似乎察觉到危险,低吼着后退。
朱二站起来,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柴刀断了,他干脆扔掉,赤手空拳走向独眼。
独眼龇牙,猛地扑来。
朱二侧身,右手并指如剑,点在狼腰。
“噗!”
指尖竟射出一缕银光,没入狼身。
独眼惨嚎,腰侧炸开血洞。
朱二愣住,看看手指,又看看狼。
“再来!”
他主动冲上去。
一人一狼,在雨里缠斗。
朱二不会招式,却越来越快,每一拳每一脚都带起风声。
独眼终于怕了,转身逃。
朱二弯腰捡起断刀,全力掷出。
断刀化作银光,贯穿狼头。
独眼倒地,抽搐几下,不动了。
朱二瘫坐,大口喘气。
阿黄爬过来,舔他脸。
雨停了,月亮从云缝里探头,照在狼尸上。
朱二忽然想起,老瞎子说过,铁背苍狼的眉心有“星晶”,是低阶妖兽的内丹。
他用断刀剖开狼头,果然找到一粒黄豆大的银白晶体,入手冰凉。
星晶贴在掌心,竟慢慢融化,渗进皮肤。
丹田漩涡瞬间扩大一倍。
朱二福至心灵,盘膝坐下,按破书上的图,五心朝天。
月光如水,星辉如瀑。
不知过了多久,朱二睁眼,眸底一点银芒。
他抱起阿黄,拖着两条狼尸,一步一步往山下走。
……天蒙蒙亮,村口老槐树下聚满了人。
“那不是朱二?
他背上……狼!
铁背苍狼!”
“骗人的吧?
那傻子能杀妖兽?”
王屠户脸色铁青。
朱老娘被邻里扶出来,看见浑身是血的儿子,当场晕过去。
朱二跪下来,给娘磕头,又给村长磕头,最后抱起阿黄,一瘸一拐往家走。
没人再笑他傻。
他们只看见少年背后,两条铁背苍狼的尾巴,在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像两条通往未知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