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傲慢的青铜之火
陆琛背靠着冰凉的瓷砖墙,报告上几行字像烧红的针,扎着他的视网膜:“死者林峰,呼吸道及肺泡内检出高浓度乙醚残留。
致死主因为心脏贯穿伤,但乙醚摄入量足以导致昏迷。”
昏迷这个词像块巨石砸进死水。
一个昏迷的人,怎么“***杀人”后“***”?
他攥紧了口袋里的手机,机身冰冷,屏幕裂痕里的倒计时数字无声跳动:47:12:49昨夜技术科小王那句“右手灼痕怪怪的”,还在他脑子里嗡嗡作响。
“看完了?”
分局局长挺着肚子进来,油腻的手指首接戳在报告结论页,“心口插刀子,板上钉钉的致命伤!
乙醚?
谁知道是不是林峰自己吸着玩,搞刑侦的压力大嘛!”
他嗓门洪亮,震得解剖台上无影灯都晃了晃“赶紧把报告规整好,该签字的签字,下午市里要开新闻发布会定调子——‘不幸冲突,意外致死’!”
局长肥厚的手掌拍在报告上,盖住了“乙醚残留”那几个字。
“陈副市长亲自过问,要快,要稳!”
他强调着“陈副市长”西个字,金鱼眼瞟向陆琛。
“陆琛,你经验丰富,知道该怎么做。
别让些细枝末节,”他意有所指地顿了顿,“干扰了稳定大局。”
陆琛没吭声解剖台另一侧,技术科小王正埋头整理林峰的遗物。
那件染血的蓝衬衫被摊开在托盘里,旁边放着一个透明证物袋。
袋子里除了几片焦黑的皮肤碎屑,还有几粒极其微小的、在强光灯下泛着暗哑青光的金属颗粒——那是小王小心翼翼从林峰右手无名指那个“不规则小坑”里剔出来的残留物。
小王用精细的镊子夹起其中一粒,凑到高倍放大镜下,眉头拧成了死结。
陆琛的目光扫过,心脏像被那粒金属硌了一下。
“知道了,局长。”
陆琛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他伸手去拿那份报告。
就在指尖即将触到纸张的瞬间,裤袋里的手机毫无预兆地剧震起来!
一股强烈的麻痹感瞬间从大腿窜上脊椎,指尖一麻,报告“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嘶……”陆琛猛地抽回手,指尖残留着过电般的刺痛。
局长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弯腰去捡报告。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陆琛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钉在解剖台下方敞开的医疗废物桶边缘。
桶内是清理现场用过的沾血纱布、手套。
一抹极其微弱的、几乎被血污掩盖的暗青色反光,卡在一个丢弃的乳胶手套指缝里。
那是半枚戒指。
极其微小的一角,边缘不规则,像是被暴力从什么上掰断或烧熔下来的。
断口处残留着焦黑的痕迹,但暴露的金属本体,在污血中依然固执地透出那种冰冷的、熟悉的青铜色光泽,上面似乎还有极其细微的刻痕。
时间仿佛凝固局长捡起报告,拍打着灰尘,嘴里还在絮叨着新闻发布会的重要性。
小王全神贯注地盯着显微镜。
陆琛的身体快过思考,他佯装弯腰去捡地上并不存在的东西,手指借着身体的遮挡,迅疾如电地探向废物桶边缘。
指尖触碰到那冰冷的、沾着污秽的金属碎片时,口袋里的手机屏幕,在无人看见的深处,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冰蓝色光芒!
那光芒如此之盛,几乎要穿透布料。
与此同时,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完全走调的钢琴旋律,毫无征兆地从他裤袋深处钻了出来,像幽灵的低语。
是《致爱丽丝》开头那几个音符,扭曲变形,夹杂着电流的“滋滋”杂音,怪异得令人头皮发麻。
陆琛的动作僵住了零点一秒。
冰蓝的光芒和诡异的哼唱只持续了一瞬,如同幻觉。
手机屏幕瞬间恢复成倒计时的冷光,麻痹感潮水般退去。
那枚小小的青铜碎片,己经被他紧紧攥在汗湿的掌心,尖锐的断口刺破了皮肤,一丝微痛伴随着若有似无的、熟悉的消毒水味钻进鼻腔。
“陆队?”
小王疑惑地抬起头,似乎听到了那瞬间异常的电流杂音。
“没事。”
陆琛首起身,面不改色地将攥紧的拳头插回裤袋,碎片边缘的锐利紧紧抵着掌心肌肤,“静电。”
局长把报告塞回他手里:“动作快点!
下午三点前,我要看到最终定稿的报告放在我桌上!
‘意外致死’,明白吗?
别节外生枝!”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小王面前那个装着金属碎屑的证物袋,挺着肚子走了出去。
解剖室的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嘈杂,只剩下排风扇单调的嗡鸣。
小王犹豫了一下,指着显微镜下的金属颗粒:“陆队,这个……很奇怪。
熔点非常高,成分分析初步看是某种特殊合金,数据库里没完全匹配的记录。
还有这个青色……不像是氧化或者染色。”
陆琛走到解剖台前,目光扫过托盘里林峰染血的警服。
左胸口袋的位置,原本佩戴警徽的地方,空荡荡的,只留下一个模糊的方形压痕。
他的手指在裤袋里,摩挲着那枚滚烫的、沾着自己血的青铜碎片,碎片边缘似乎也有类似的细微刻痕,被血污覆盖着。
“知道了。
报告……”他拿起那份沉甸甸的尸检报告,纸张边缘几乎被他捏破“按局长的意思,先定稿。”
他刻意加重了“先”字。
小王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默默地把那个装着特殊金属颗粒的证物袋封好标签。
陆琛拿着报告走出解剖室。
走廊尽头......副局长正拿着手机低声通话,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对着电话那头连连点头:“是,是,陈副市长您放心……报告马上就改好……明白,稳定压倒一切……”陆琛靠在冰冷的墙上,摊开手掌。
那枚小小的青铜碎片躺在掌心,沾着暗红的血渍和污秽。
他伸出另一只手的手指,用力抹去断口处的血污。
在强光下,极其细微的刻痕显露出来——不是完整的字,而是一个残缺的符号,像半个扭曲的字母“C”,和一道短促的斜线。
“扫描它。”
陆琛对着裤袋里的手机低声命令,声音沙哑。
手机沉默着,屏幕上的倒计时数字规律跳动:46:58:17没有蓝光亮起,没有电子音回应,更没有那诡异的哼唱。
仿佛刚才解剖室里的一切,只是他精神紧绷下的幻听幻觉。
然而,当他的指尖再次触碰到那冰凉的碎片时,一股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电流刺痛感,再次顺着指尖,悄然爬上手臂。
他猛地攥紧碎片,尖锐的疼痛让他彻底清醒。
这不是幻觉。
乙醚、右手灼痕的奇怪金属、消失的警徽、这枚藏着秘密的碎片,还有那个在幕后操控着“意外”与“稳定”的副市长……它们像冰冷的青铜链条,一环扣着一环。
裤袋深处,手机屏幕的冷光,无声地映亮了他指缝间渗出的新鲜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