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傲天跟着老者走了三天,脚底板磨出了血泡,冻成了硬块,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可他没吭声,只是死死盯着老者的背影——那道灰袍在风雪里忽明忽暗,像一株倔强的老松。
“小子,累了就说,别硬撑。”
老者头也不回,拐杖在雪地里敲出“笃笃”的声,“我这把老骨头,还能背你走段路。”
张傲天抿紧嘴,把冻得发僵的手往袖子里缩了缩:“不累。”
他没说谎。
比起心里的疼,身上的累算什么?
父亲被穷奇吞噬的画面,像烧红的烙铁,时时刻刻烫着他的眼睛。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老者说的“杀畜生的法子”,哪怕要他啃石头,他也愿意。
又走了两天,他们钻进一个被藤蔓掩盖的山洞。
洞里竟出奇的暖和,石壁上嵌着发光的矿石,照得如同白昼,角落里堆着干草,还有个石灶,锅里似乎还残留着药草的味道。
“以后,这就是咱们的窝了。”
老者往石灶里添了些干柴,不知从哪摸出火石,“咔嚓”一声,火苗窜了起来,映得他皱纹里的阴影忽深忽浅。
张傲天打量着山洞,发现石壁上刻着些奇怪的符号,弯弯曲曲的,像蛇在爬。
他指着其中一个问:“这是什么?”
老者瞥了一眼,慢悠悠地说:“是字,也不是字。
是《荒古源经》的底子,你以后要学的东西。”
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里面是几块黑乎乎的饼,“先垫垫肚子,这是‘岩麦’做的,顶饿。”
张傲天咬了一口,饼又干又硬,剌得嗓子疼,可他还是大口嚼着。
他注意到,老者自己没吃,只是用火烤着拐杖的底端,那拐杖不知是什么木头做的,烤过之后竟渗出淡淡的金色汁液,散发出草木的清香。
“师父,您叫什么名字?”
张傲天咽下最后一口饼,问道。
老者烤拐杖的手顿了顿,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就叫我玄尘子吧。
至于以前的名字…忘了。”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张傲天胸口,“把你那块石头拿出来我看看。”
张傲天解下系着黑石的绳子,那石头约莫巴掌大,表面光滑,黑得像最深的夜,可凑近了看,又能隐约看到里面有红光在流动,像跳动的心脏。
玄尘子接过黑石,手指在上面轻轻摩挲,眼神变得复杂,像是在看一个老朋友,又像是在看一个麻烦。
“混沌源核,生于天地未开之时,藏于荒古灵脉之中…没想到最后落到个娃娃手里。”
他喃喃自语,“难怪那黑袍人会盯上你们部落。”
“黑袍人是谁?”
张傲天追问,“穷奇也是他们弄来的吗?”
玄尘子把黑石还给他,重新低下头烤拐杖:“他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他说得很轻,像怕被谁听见,“至于穷奇,不过是他们养的狗,专门用来‘清理’有特殊血脉的部族。”
“清理?”
张傲天握紧黑石,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就因为我有这个?”
“不全是。”
玄尘子摇摇头,“但你的源核,是他们最想要的‘钥匙’。
具体是什么钥匙…你现在还没必要知道。”
他突然提高声音,“从明天起,我教你淬体。
这源核虽好,可你的身子骨太弱,就像给三岁娃娃一把重剑,握不住,反而会伤了自己。”
接下来的日子,张傲天开始了枯燥的修炼。
玄尘子的淬体方法很简单,也很狠。
每天天不亮,就让他在山洞外的雪地里跑步,首到浑身冒汗,再跳进旁边的冰潭里,冻到牙齿打颤才上来。
然后是劈柴——不是普通的柴,是昆仑墟特有的“铁心木”,坚硬如铁,张傲天用的斧头是玄尘子找的一块陨石,沉得他几乎举不动。
“劈一千下,午饭才有肉吃。”
玄尘子每天就坐在洞口的石头上,一边抽着不知名的草烟,一边数着数,“慢了!
再加一百下!”
“歪了!
劈偏一寸,多劈五十下!”
张傲天从没想过劈柴也能这么累。
第一天劈到两百下,胳膊就像断了一样,斧头掉在地上,他瘫坐在雪地里,连手指头都动不了。
玄尘子也不催,只是默默地把他剩下的柴劈完,然后扔给他一块干硬的岩麦饼:“吃了,明天继续。”
“我不行了…”张傲天咬着饼,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我连柴都劈不好,怎么报仇?
怎么杀穷奇?”
玄尘子吐了个烟圈,烟圈在冷空气中很快散开:“你爹当年在灵泉边让你别靠近老松树,为什么?”
张傲天一愣,摇摇头。
“因为那树下埋着‘血契阵’的阵眼。”
玄尘子说,“你爹知道黑袍人的事,他一首在护着你,哪怕自己死。
你现在说不行?
对得起他最后看你的那一眼吗?”
张傲天的眼泪突然就停了。
他想起父亲被穷奇吞没前的眼神,那里面没有恐惧,只有牵挂。
他猛地站起来,捡起陨石斧头,走到铁心木前,咬着牙举起斧头——“砰!”
斧头劈在木头上,震得他虎口发麻,可木头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再来!”
他低吼一声,再次举起斧头。
一下,两下,三下…汗水浸湿了他的兽皮袄,又在寒风中冻成冰碴,贴在背上,像扎人的针。
可他没停,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爹没完成的事,他来完成;部落的仇,他来报。
玄尘子看着雪地里那个小小的身影,嘴角悄悄勾起一丝弧度,很快又消失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弹进张傲天嘴里。
药丸入口即化,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滑下去,瞬间流遍西肢百骸,原本酸痛的肌肉竟轻快了不少。
“这是‘淬体丹’,每天一粒,算你小子运气好。”
玄尘子故作不耐烦地说,“别以为这是好事,丹药催出来的力气,根基不稳,以后得花十倍功夫补回来。”
张傲天没说话,只是劈柴的速度更快了。
他知道,玄尘子嘴上不说,心里是疼他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张傲天的身子骨越来越壮,原本瘦弱的胳膊练出了结实的肌肉,劈铁心木从一千下要劈到天黑,变成两个时辰就能完成。
他甚至能一拳打碎山洞外的石头,力道比部落里的成年汉子还大。
这天,他刚劈完柴,玄尘子突然说:“明天开始,教你通脉。”
张傲天眼睛一亮:“通脉就能像爹一样用石矛了吗?”
“石矛?”
玄尘子笑了,“等你通了脉,挥手就能劈开巨石,石矛算什么?”
他站起身,拐杖在地上一顿,“但通脉比淬体更难。
你的经脉里有源核散出的混沌气,寻常法子根本冲不开,得用‘鸿蒙紫气’。”
“鸿蒙紫气是什么?”
“昆仑墟深处的灵脉精华,百年才凝聚一丝。”
玄尘子望着山洞外的风雪,眼神飘向远方,“但那里也有不少‘老朋友’在等着…比如上次跑掉的穷奇,还有更麻烦的东西。”
张傲天握紧拳头:“我不怕。”
玄尘子看着他,突然叹了口气:“你这性子,倒跟你娘有几分像。”
张傲天愣住了:“师父,您认识我娘?”
玄尘子没回答,转身走进山洞深处,留下一句话:“早点休息,明天要走的路,比你想象的长。”
夜深了,雪还在下。
张傲天躺在干草堆上,怀里的黑石暖暖的,像母亲的手。
他想起玄尘子提到母亲时的眼神,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玄尘子认识他的爹娘,甚至可能知道他们的过去。
但他没再多想。
他知道,不管过去有多少秘密,眼下最重要的是变强。
只有变强,才能报仇。
只有变强,才能知道黑袍人的真面目。
只有变强,才能握住自己的命。
他闭上眼睛,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部落的惨叫声,父亲最后的眼神在脑海里闪过。
他默默握紧黑石,在心里对自己说:爹,娘,等着我。
昆仑墟的雪,还在无声地落下,掩盖了过去,却盖不住一个少年正在燃烧的复仇之火。
而远处的黑暗里,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正透过风雪,静静地注视着山洞的方向,像在等待一个猎物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