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把最后一摞文件搬进储物间,转身时后腰撞到了门框,疼得他龇牙咧嘴,却只能咬着牙没出声。
“苏然,这份报表明天一早就要,今晚加个班弄出来。”
部门经理张涛的声音隔着办公室的玻璃传过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苏然捏了捏发酸的肩膀,应了声“好”。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是母亲发来的消息:“然然,你爸的药快没了,我明天去医院开,你别担心。”
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他回了句“妈,钱够吗?
不够我转你”,刚按下发送键,就被身后的脚步声打断。
“哟,苏大才子还在忙呢?”
同事李伟搂着实习生的肩膀走过来,故意撞了下苏然的胳膊,“张经理就是器重你,这种‘好活儿’都交给你。”
苏然没接话。
他来这家“宏图商贸”快半年了,做的是最基础的行政助理,拿着全公司最低的工资,却干着最多的杂活。
张涛看他老实,总把不属于他的工作推过来;李伟是老板的远房亲戚,更是天天变着法地挤兑他。
“这份报表不是该你做吗?”
苏然看着李伟手里空荡荡的文件夹,忍不住问了句。
李伟嗤笑一声:“我今晚约了客户,你替我弄下怎么了?
都是同事,这点忙都不帮?”
他凑近苏然,压低声音,“再说了,你一个没背景的,多干点活是应该的,别不知好歹。”
苏然攥紧了拳头,指甲嵌进掌心。
他知道争辩没用,在这里,道理永远站在有权有势的人那边。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自己的工位——那个被挤在茶水间旁边,常年晒不到太阳的角落。
晚上九点,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报表终于做完了,他揉着发涩的眼睛站起来,窗外的写字楼亮着零星的灯,像一颗颗疲惫的星辰。
肚子饿得咕咕叫,他才想起晚饭还没吃,从抽屉里摸出早上剩下的半个面包,就着冷水啃了起来。
走出写字楼时,晚风带着初秋的凉意,吹得他打了个寒颤。
公交站台空荡荡的,最后一班公交车刚开走,他叹了口气,转身往地铁站走。
路过街角的公园时,忽然听到“扑通”一声闷响,紧接着是微弱的***。
苏然心里一紧,循着声音跑过去,只见路灯下,一个穿着中山装的老人蜷缩在长椅旁,脸色发白,手捂着胸口,呼吸急促。
“大爷!
您没事吧?”
苏然赶紧蹲下身,试探着扶住老人的胳膊。
老人艰难地睁开眼,指了指自己的口袋:“药……药在口袋里……”苏然手忙脚乱地摸出一个药瓶,倒出两粒药丸,又跑到旁边的便利店买了瓶温水,小心地喂老人服下。
过了几分钟,老人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些,脸色也缓和了。
“小伙子……谢谢你……”老人握着苏然的手,声音还有些虚弱,“我叫林建国,住在前面的锦绣园小区,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回去?”
苏然看了眼时间,己经快十点了,但看着老人虚弱的样子,还是点了点头:“大爷,您慢点,我扶您起来。”
老人的家在一个高档小区,保安看到苏然扶着林建国进来,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恭敬地开了门。
电梯到了18楼,林建国指着一扇雕花木门:“就是这儿。”
开门的是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看到林建国被一个陌生年轻人扶着,脸色骤变:“老爷子!
您怎么了?”
“小周,别紧张,”林建国摆了摆手,“我刚才在公园犯了点老毛病,多亏了这位小伙子救了我。”
他转向苏然,眼神里带着感激,“小伙子,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苏然。”
“苏然……”林建国念叨着这个名字,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苏然,“这是我的名片,明天你给我打个电话,我得好好谢谢你。”
苏然接过名片,上面只印着“林建国”三个字,还有一个座机号码,没写任何职位。
他没多想,揣进兜里:“大爷,您没事就好,不用谢。”
走出小区时,苏然抬头看了眼这栋亮着暖光的高楼,心里没什么波澜。
他不知道,这一晚的举手之劳,会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看似灰暗的人生里,漾开意想不到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