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穿越者的绝望泥潭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喜案上,上面的红烛摇曳,蜡泪如同血泪般流淌。
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他叫沈安,一个来自地球的普通灵魂。
一场意外后,他意识苏醒,便成了这个同名同姓的婴儿。
最初,他是兴奋的,带着穿越者的幻想,期待在这个可以飞天遁地、长生久视的玄幻世界大展拳脚。
沈家是青石城三大家族之一,资源雄厚。
作为家主嫡子,他本该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之骄子。
然而,命运给他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
三岁测灵,测灵石黯淡无光。
族中长老亲自探查,脸色剧变——他体内十二条主灵脉,竟如同被最污秽的淤泥堵塞的河道,坚硬、滞涩、毫无生机!
无论输入多少灵气,都如同泥牛入海,激不起半分波澜。
“灵脉尽堵…先天废体…终生…无望修炼!”
长老的宣判,如同冰冷的丧钟。
从此,他的人生彻底改变。
“家主嫡子?
呸!
一个连气都感应不到的废物,也配?”
“滚开!
别挡道!
沈家的资源喂狗都比给你强!”
“看,那就是沈家的耻辱,沈安废物…”从幼时的懵懂不解,到少年时的屈辱愤懑,再到如今近乎麻木的绝望。
二十年!
整整二十年!
他在这具名为“沈安”的躯壳里,尝尽了世间冷暖,看尽了人情淡薄。
他尝试过所有己知的方法:浸泡昂贵的淬体液,结果皮肤溃烂,痛不欲生;吞服狂暴的冲脉丹,差点首接爆体而亡;甚至低声下气去求那些据说能“妙手回春”的游方郎中,结果被骗光了仅有的一点积蓄…每一次尝试,都换来更深的绝望和周围人更甚的嘲讽。
灵脉,是修炼的根基。
灵脉尽堵,意味着他与这方世界的超凡力量彻底绝缘。
任凭你意志如铁,智慧如海,在绝对的力量壁垒面前,都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就是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异类,一个在强者为尊的丛林里,连蝼蚁都不如的“废物”。
记忆碎片如同破碎的玻璃,尖锐地划过脑海:同龄人的拳打脚踢,下人们敷衍鄙夷的眼神,长老会议上要求将他“处理掉”的冰冷提议,父亲日渐沉默疲惫的脸庞…还有母亲临终前,抓着他的手,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悲伤与不甘。
“安儿…我的安儿…”那微弱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
为什么?
为什么是我?
穿越一场,就是为了体验这无休止的绝望和羞辱吗?
沈安死死咬着下唇,铁锈般的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却压不住心口那几乎要将他焚成灰烬的滔天恨意。
恨这具废物的身体,恨这不公的命运,恨这些落井下石的嘴脸,更恨那个将他推入这无底深渊的所谓“未婚妻”。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那个趾高气扬的林管事,胸膛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
林管事被他这择人而噬的目光吓了一跳,随即恼羞成怒,厉声道:“看什么看?
废物!
实话告诉你,我家小姐早就和青云宗的林浩少爷情投意合。
林浩少爷天纵奇才,年纪轻轻己是炼气巅峰,未来筑基可期,前途无量。
你算个什么东西?
也配与林浩少爷相提并论?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今日这婚,退定了!
林家小姐,绝不会嫁给你这个废物!”
青云宗,林浩。
这两个名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沈安心头。
一股冰冷的寒气从脚底首冲天灵盖,让他如坠冰窟。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不是因为什么“身体不适”,不是因为家族压力。
是因为攀上了高枝,是因为有了更好的选择,他沈安,这个无用的废物,被像垃圾一样,迫不及待地要甩掉了。
“嗬…嗬嗬…”沈安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低吼,指甲深深陷入肉里,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鲜红的地毯上,晕开一小片暗沉。
那红色,刺得他眼睛生疼。
废物…垃圾…癞蛤蟆…这些词语在他脑中疯狂碰撞、爆炸。
二十年的压抑,二十年的屈辱,二十年的绝望,在这一刻,被这当众的、***裸的背叛和羞辱彻底点燃。
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戾和毁灭冲动,如同失控的火山,轰然爆发。
他只想撕碎眼前的一切,撕碎这些嘲笑的嘴脸,撕碎这该死的命运。
“啊——!!!”
一声凄厉、绝望、饱含无尽愤怒与痛苦的嘶吼,猛地从沈安喉咙深处爆发出来,如同濒死野兽的哀鸣,瞬间压过了所有的议论和嘲笑。
整个正厅,陡然一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饱含极致情绪的嘶吼震住了,愕然地看着场中那个状若疯魔、浑身颤抖的身影。
沈安双目赤红,布满血丝,如同厉鬼。
他猛地转身,不再看任何人,跌跌撞撞地冲出正厅,朝着自己那个偏僻、破败、如同冷宫般的小院疯狂跑去。
身后,是死寂片刻后,爆发出更加响亮的、肆无忌惮的哄笑声和议论声。
“疯了!
这废物疯了!”
“哈哈,受不了***,发癔症了!”
“真是丢人现眼啊!
沈家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沈重山看着儿子疯狂逃离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颓然坐回椅子,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他能做什么?
在绝对的实力和家族利益面前,他这筑基期的家主,同样无力。
沈安一路狂奔,肺叶如同破风箱般拉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
他撞开自己小院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冲进昏暗、冰冷的房间。
“砰!”
他反手狠狠将门关上,背靠着门板,身体无力地滑落在地。
世界安静了。
只剩下他自己粗重的喘息,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般跳动的声音,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将他淹没。
废物,永远的废物,被所有人抛弃,连最后的遮羞布也被当众撕碎。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茫然地扫视着这个破败、简陋得如同柴房的家徒西壁。
目光最终,定格在房梁之上。
那里,悬着一根用来挂杂物的、灰扑扑的麻绳。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蔓,疯狂地缠绕上他的意识,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难以抗拒。
结束吧。
一切都结束吧。
这屈辱的人生,这绝望的命运。
这具该死的、废物的身体。
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他颤抖着,慢慢地,扶着门板站了起来。
眼神空洞而麻木,一步步,走向那条悬挂在房梁上的麻绳。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又像是走向最终的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