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见周辰安如此决绝,大家都同情的看着沈云布。
她一个娇滴滴的未出阁小姐,对未婚夫一片痴情,这样被当街退婚,名声都毁了,以后可怎么办。
青云书馆隔壁的生药铺掌柜文玉卿是个面冷心热的中年人,经常来青云书馆借话本子看,见沈云布被欺负,文玉卿立即围上来帮腔:“沈姑娘做错什么了,你一个男人,吃软饭还吃出底气了?
当街退婚,这是男人干的事吗!”
“就是!
仗义每多屠狗辈,最是负心读书人!”
说话的是十千酒肆的老板娘赵五娘。
青云书馆里这时跑出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子,拨开人群,挺身护在沈云布身前。
沈云布一见来人,顿时哽住,这是她的丫鬟墨香。
上一世在上京探花府,她第二次小产后,墨香发现药渣有问题,要严查,可是刚查了一半,被被周辰安寻了个由头,将墨香送给了上峰作小妾,后来便再也没了消息。
沈云布自幼没有母亲,丧母那年,父亲怕她孤单,特意买了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儿陪伴女儿。
沈最山当初买这丫鬟也是思虑过的,买个年岁大的怕私底下闺女受欺负,所以买了个年岁比女儿只小了半岁的,只图闺女有个伴儿。
他又是个厚道的人,总觉得买来的小孩儿身世可怜,养着养着竟都当亲的养了起来,所以,墨香名义上是丫鬟,实际上与沈云布情同姐妹。
墨香是个泼辣的,指着江揽月开口道:“公子就是为了这个狐媚子,要与我家小姐退婚?”
沈云布忍住泪意,连忙拉住墨香,她可不愿与周辰安废话,让人听了还以为她不愿意退婚呢。
“墨香,取我的婚书来。”
墨香依言进了书馆,很快拿着婚书跑出来,交给自家姑娘。
沈云布接过来,将婚书当众亮了亮,然后——一下,两下,三下……撕成碎片,手指一松,红色的纸片从掌心飘落。
“退婚正合我意,谢周公子不娶之恩。”
墨香还以为自家小姐要当众拿着婚书辩解一番,没想到是这样,张着嘴巴愣在原地。
周辰安也一愣,原以为要费些周折的,没想到竟这么容易……难道她也……?
十千酒肆的老板娘赵五娘是沈云布的好朋友,刚还跟着文掌柜开骂来着,此刻见了这一幕,率先鼓起掌来。
“云布干得漂亮!
好!
你这样的好女子,便是官家少爷也配得,何必非要盯着一棵歪脖子树不松手!
人家跟江姑娘王八对绿豆对上眼了,咱就潇洒放手,好样的,云布!”
就在这时,青云书馆的宋嫂提着食盒出来,拨开人群叫了声:“姑娘,今日给周公子的食盒准备好了”。
尴尬了不是。
自周辰安转入江州府学读书,沈云布担心周辰安吃得不好,每天中午都会让厨娘宋嫂做好饭,亲自送去府学,交给周辰安。
此刻正是午时,重生、退婚都发生得太突然,宋嫂还不知道。
周辰安嗤笑了一声。
人群里看沈云布的眼神又多了许多同情。
这条街谁不知道沈姑娘对这位未婚夫婿照顾得无微不至,餐食每日都送,衣服三日一洗,从不懈怠。
众人无不替沈云布尴尬。
沈云布脸上泛起一丝苦笑,接过食盒,掀开盖子,里面装的是周辰安爱吃的酱肉和饼子,还有一份玲珑肉丸,那是她在西春食肆学来的新菜式,指导着宋嫂做的。
贱不贱呐。
不如喂狗呢。
奇了,“狗”这个字刚从脑子里飘过,她的视野里就出现了一只狗,就在府学大门口的石狮子脚下,真卧着一只黄犬。
沈云布心里有了主意。
她看着周辰安那副得意的嘴脸,冷声道:“周公子不要自作多情,这食盒不是给你准备的。”
说着,她拿着食盒,穿过街道,来到府学门口的石狮子前。
黄犬懒懒的看了她一眼,又无精打采的垂下眼睑。
众人不知她要做什么,三三两两跟了过来。
“沈掌柜,来给周公子送饭啊!”
两个府学生正从府学大门出来,跟她打了个招呼。
她在府学街很有名,一来因为她生的好看,为人随和大方。
二来因为她青云书坊的书、纸、墨、笔之类,价格公道,有时就算收集到一些孤本残本,也从不加价。
这帮府学生见了她都要叫一声“沈掌柜”。
她笑着答:“不送饭,喂狗。”
她蹲在大黄狗跟前,打开食盒,把里面的酱肉和玲珑肉丸摆在狗面前,规规矩矩,西菜一汤。
摸摸狗头,温声道:“乖,是不是在等你主子下学?
饿不饿啊,这些肉送你了。
一看你就是只好狗,比有些人都强,乖,慢慢吃……”人群里又是一阵掌声,还有人恰到好处的叫了声好。
周辰安气得面皮发红,怒道:“沈云布,你不要欺人太甚!”
沈云布冷漠的看了他一眼,道:“我喂狗,周公子激动什么。”
一旁的江揽月泫然欲泣,抓着周辰安的袖子哭道:“辰安哥哥,都是我的错!
你不能退婚,都怪我惹沈姑娘生气,你快哄哄她!
都是我不好,沈姑娘,我给你道歉好不好,你不要跟辰安哥哥退婚,我不是故意的……”人群里一阵鄙夷的吁声,江揽月再也绷不住了,跺跺脚,捂着脸冲出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