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吊坠在胸前发出微弱的幽光，勉强照亮三丈内的景象——血河蜿蜒如巨蟒，河面漂浮着密密麻麻的冰尸。
那些尸体身着不同朝代的服饰，最近的一具穿着前朝禁军铠甲，胸甲上刻着"程"字虎头纹。
"跟紧光。
"吊坠里传来程素心沙哑的声音。
程源杰握紧冰雷交织的青铜剑，剑锋扫过河面时，惊起一群银鳞怪鱼。
它们的鱼腹透明如琉璃，能看见内脏里蜷缩着婴儿状的阴影。
一条鱼撞上剑刃，鳞片剥落的瞬间，程源杰看清上面刻着生辰：甲子年七月初七——正是他出生那日。
"蚀骨鱼，吞怨气而生。
"程素心的声音带着疲惫，"别让它们碰到伤口。
"话音未落，河底突然伸出苍白手臂，攥住程源杰脚踝。
他挥剑斩断腐手，断指却化作黑烟钻入鼻腔。
识海顿时翻涌起测灵台爆炸的画面：莫怀仁的拂尘银丝暴涨百丈，将他捆成茧状；青玉吊坠迸发的青光中，冰棺女子的叹息与母亲咳嗽声重叠……血雾渐浓时，程源杰撞见一具首立冰尸。
尸体面容与他七分相似，右手握着半块青铜罗盘，盘面星图正指向东海方位。
当他想取下罗盘时，冰尸突然睁眼，瞳孔里映出九根青铜柱崩塌的场景。
"快退！
"程素心的警告迟了半拍。
冰尸炸成万千冰锥，程源杰翻滚着躲进青铜傀儡残骸堆。
某尊傀儡的断臂突然抽搐，甲胄内侧露出密密麻麻的刻字："玄阴九转，以血饲樽。
柱倾之日，天魔重生。
""这是程家锻器秘术。
"程素心声音发颤，"摸摸傀儡后颈。
"程源杰摸到凸起的机关钮，傀儡胸腔弹出血色玉简。
当玉简贴上眉心时，《玄阴渡劫秘典》残篇灌入神识——原来每渡一劫需献祭一根青铜柱，九劫之后，天魔封印将彻底瓦解。
河面突然掀起血浪。
十二尊完整傀儡破水而出，眼窝里跳动着幽蓝鬼火。
它们摆出北斗剑阵，将程源杰护在阵眼。
为首的傀儡举起锈迹斑斑的巨剑，剑格处嵌着颗乳牙——正是程源杰七岁时在程家村掉落的那颗！
"你可知程家血脉皆是祭品？
"莫怀仁的幻象从血雾中凝实，化作百丈魔影。
他掌心托着测灵石碎片，每块碎片都映出程源杰死亡的场景：被雷劫劈成焦炭、遭天魔噬尽精血、因玄阴绝脉反噬化作冰雕……程源杰的青铜剑刺入幻象胸口，却穿透虚空。
魔影狞笑着张开巨口，要将他吞入幽冥。
千钧一发之际，血河中伸出万千冰晶锁链，将魔影拖入河底。
程源杰跟着坠入深渊，看见震撼的一幕：初代程家主程九霄赤脚踏在冰原上，徒手撕开胸膛。
跳动的心脏表面布满金色符文，被他生生剜出按进天魔颅骨。
九根青铜柱破土而出，柱体缠绕的锁链竟是由程氏血脉凝成！
"这就是真相……"程源杰的泪水凝结成冰渣。
他忽然明白为何母亲宁死也要送他入仙门——唯有修仙者的灵力，才能延缓玄阴绝脉的反噬。
河面传来密集的噼啪声。
无数蚀骨鱼跃出水面，鱼群在半空汇聚成黑云。
它们的鳞片开始脱落，露出皮下蠕动的血肉。
当第一条鱼撞上青铜傀儡时，鱼腹中的婴儿阴影突然膨胀，炸开腥臭的血雾。
"结阵！
"程素心通过傀儡发出指令。
十二尊傀儡旋转如风车，剑光织成冰网。
被绞碎的鱼尸在河面铺成血毯，程源杰却注意到诡异的现象——每具鱼尸的残骸都在向某处汇聚，渐渐凝成八尺高的人形。
"是北冥老怪的化血分身！
"程素心厉喝，"攻它膻中穴！
"程源杰的剑尖刺入血人胸口时，触感却像捅进泥潭。
血人突然咧嘴一笑，声音正是莫怀仁："你以为逃到幽冥就能活命？
青岚宗早己……"剑光如银河倾泻。
紫霄峰主的虚影凭空浮现，一招"霜天寂灭"将血人冻成冰雕。
冰雕坠地粉碎的刹那，程源杰听见程素心痛苦的闷哼——她所在的冰棺又添三道裂痕。
当鱼潮退去时，程源杰瘫坐在傀儡堆里。
青铜罗盘不知何时到了他手中，盘面星图正与血河走向重合。
他咬破指尖将血滴在"摇光"位，星图突然投射到虚空，显现出冰棺所在的坐标。
"这是……归墟海眼？
"程素心声音颤抖，"原来程九霄把樽藏在……"话未说完，血河突然倒流。
程源杰被卷入漩涡前，最后瞥见那具酷似自己的冰尸——它手中的半块罗盘正在融化，露出内部刻着的生辰：甲子年七月初七子时三刻。
青玉吊坠迸发强光时，程源杰终于读懂冰棺女子唇语："小心月圆。
"他坠入黑暗前，隐约看见十二傀儡化作冰晶，在血河上空拼出程氏族徽——那正是幽冥花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