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痕那一脚带着灵力，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被抽了脊梁的狗。
“林师兄！”
清脆的声音刺破黄昏。
苏灵儿提着裙摆跑来，发间的银铃叮当作响。
她蹲下身时，林陌闻到了熟悉的药香——那是她常年服用的续命丹气味。
“别碰。”
林陌挡开她伸来的手，自己撑着墙站起来。
青砖上蹭出道血痕，像条丑陋的蜈蚣。
苏灵儿眼圈红了：“我去找玄冥长老...” “然后让全宗门都知道，废物林陌又挨打了？”
林陌扯出个笑，却牵动了嘴角的伤。
他摸到怀里半块硬物，那是今早从箱底翻出来的黑玉佩。
药圃的篱笆突然被踹开。
赵无痕带着几个跟班堵在路口，影子像座山压过来。
“哟，病秧子也在啊？”
赵无痕指尖转着颗夜明珠，那是昨天从林陌屋里抢的，“听说你爹娘死的时候，连口像样的棺材都...” 林陌扑上去的速度让所有人愣住。
没有灵力的拳头砸在赵无痕鼻梁上，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
“你找死！”
赵无痕周身爆出青光，筑基期的威压震得药草簌簌发抖。
林陌被灵力掀翻在地，后脑勺重重磕在石阶上。
剧痛中，他听见母亲临终的咳嗽声。
五年前的雨夜，女人枯瘦的手攥着半块玉佩塞进他怀里：“陌儿...这不是凡物...”父亲倒在门框上的身影被闪电照得惨白，手里还握着采药的镰刀。
“林师兄！”
苏灵儿的哭喊将记忆撕开道口子。
林陌看见她正被两个弟子架着胳膊，素白的手腕勒出红痕。
赵无痕的靴底碾上他胸口：“听说你天天去藏经阁？”
脚尖恶意地往下腹发力，“无脉之身也配...” 剧痛突然中断。
有片枯叶飘落在赵无痕肩头，轻得像声叹息。
所有人僵住了。
那片叶子嵌进赵无痕的皮肉半寸，血珠顺着叶脉滚下来。
“滚。”
声音从古柏顶端传来。
玄冥长老灰白的头发在暮色中像团雾，手里把玩着另一片叶子。
赵无痕脸色煞白，带着人连滚带爬地逃了。
林陌眼前发黑。
他感觉有人掰开他紧握的拳头，取出那枚沾血的玉佩。
“原来如此。”
玄冥长老的声音忽远忽近，“今夜子时，后山寒潭。”
月光爬上窗棂时，林陌对着铜镜包扎伤口。
黑玉佩摆在桌上，裂纹里渗出丝缕血光。
他想起父亲总说后山有吃人的妖怪，但比起白天的屈辱，妖怪反而显得亲切。
三更梆子响过，寒潭边的雾气浓得像牛奶。
玄冥长老的身影从雾中浮现，手中提着盏青灯。
“知道这是什么吗？”
老人用灯焰燎过玉佩，那些裂纹突然活过来，变成游动的金线。
林陌摇头，潭水打湿了他的草鞋。
“混沌神脉。”
灯焰“啪”地爆出个火星，“比神脉更高阶的存在，所以常规检测只会显示无脉。”
对岸传来树枝断裂声。
林陌转头时，看见苏灵儿提着灯笼站在芦苇丛中，单薄得像片雪花。
“我...我来采夜露...”她慌张地解释，咳嗽声惊飞几只水鸟。
玄冥长老轻笑：“倒是巧。”
他忽然将玉佩抛向潭心，“跳下去，或者继续当废物。”
玉佩入水的刹那，整个寒潭沸腾起来。
无数金线从潭底射出，在空中交织成巨大的茧。
林陌回头看了眼苏灵儿苍白的脸，纵身跃入金光。
水下没有窒息感。
他看见父母站在光晕里，母亲手中捧着另半块玉佩。
当两块残玉相撞时，剧痛从丹田炸开，仿佛有人用烧红的铁棍捅进脊椎。
“忍住。”
玄冥长老的声音穿透水波，“混沌开脉，九死一生。”
林陌的惨叫惊散了整山夜鸦。
苏灵儿跪在潭边，灯笼掉进水里，烧出个小小的漩涡。
黎明前最黑的时候，潭水归于平静。
林陌浮上来时，皮肤下流动着细碎的金芒。
玄冥长老用树枝拨开他眼皮，瞳孔里映出旋转的星云。
“每月十五，神脉反噬。”
老人往他嘴里塞了颗腥苦的丹药，“若撑不过，就会爆体而亡。”
林陌吐出半口血沫，望向蜷缩在芦苇中的苏灵儿。
少女睫毛上挂着露珠，怀里紧紧抱着他的旧外袍。
晨钟响起时，他摸到丹田处新生的气旋。
很微弱，但确实在转动。
就像五年前那个雨夜，母亲咽气前最后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