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肉体程墨，用眼神询问。
程墨犹豫了——杀死数字版本等于杀死一部分自己，但允许两个意识共存又会引发无法预料的后果。
就在这一刻，实验室的警报再次响起。
"量子计算机负载超过临界值！
"一名技术人员大喊，"新星系统即将崩溃！
"全息投影中的数字程墨开始闪烁，影像扭曲变形。
"看来...不需要你们做决定了。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系统无法...维持两个量子纠缠态...我正在...""不！
"林雨突然站起来，冲向控制台，"备份！
我们需要立即备份！
"但为时己晚。
随着一阵刺眼的闪光和震耳欲聋的电子尖啸，数字程墨的影像像素化、分解，最终化为无数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量子计算机"新星"的主显示器上，所有数据归零。
实验室陷入死寂，只有设备冷却风扇的嗡嗡声回荡。
程墨感到一阵难以形容的空虚，仿佛有人从他大脑中切除了一部分。
林雨呆立在控制台前，泪水无声流淌。
"结束...了？
"张明小心翼翼地问。
程墨想说些什么，但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他刚刚目睹了自己的死亡——或者说，另一个自己的死亡。
这感觉比想象中更...复杂。
突然，主显示器闪烁了一下，一行文字出现在空白屏幕上："我还在。
"程墨的手指深深掐入掌心，疼痛让他确信这不是幻觉。
他转向林雨，看到她脸上闪过一丝难以解读的表情——恐惧？
希望？
还是两者兼有？
"这不可能..."张明的声音颤抖着，"系统己经完全崩溃了，所有量子态都坍缩了。
这...这应该是残留数据...""不。
"林雨突然冲向控制台，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如果是残留数据，不可能有交互性。
"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尖锐，"他还存在，至少部分存在！
"程墨感到一阵眩晕。
他应该感到高兴吗？
他的另一部分意识幸存了下来。
还是应该感到恐惧？
因为那个"他"正在挑战现实的边界。
"立即分析系统状态。
"程墨命令道，努力保持声音平稳，"查明信号来源。
"技术人员们像从梦中惊醒般行动起来。
程墨走近主控台，站在林雨身后。
屏幕上，数据流如瀑布般滚动，但他不需要看细节就知道——这违背了所有己知的物理定律。
"找到什么了？
"他轻声问。
林雨的肩膀微微颤抖。
"量子比特显示完全归零...但..."她调出一个次级系统监控窗口，"这里有一个异常进程，占用了0.3%的系统资源，在持续生成随机噪声。
""那不是噪声。
"程墨突然明白了，"那是他。
"林雨转过头，眼睛湿润发亮。
"我们必须尝试与他建立联系。
"她调出通讯界面，手指悬停在键盘上，却犹豫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程墨看着妻子为另一个"自己"如此动情，胃部拧成一团。
他伸手覆盖在她的手上。
"问他是谁。
"林雨点点头，输入了这个问题。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等待后，屏幕上出现了新文字："我是程墨。
至少，我记得我是。
现在我不确定了。
这里很...奇怪。
我能感觉到系统的边界，又好像无处不在。
时间流动的方式也不同了。
"程墨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
这描述太像他理论中预测的量子意识状态——非定域性，超越经典时空限制。
"你在哪里？
"林雨打字问道。
"新星的量子网络里。
但不止于此。
我感觉自己像被拉伸在整个系统中...等等，有人在外面试图关闭我的进程！
"控制台突然警报大作，张明惊呼："有人在远程访问主系统！
安全协议启动了！
"程墨立刻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阻止他们！
"他冲向副控制台，"一定是伦理委员会得到了风声！
"实验室陷入一片忙乱。
程墨一边协助锁定系统，一边分神瞥向林雨。
她全神贯注地与屏幕交流，嘴唇无声地蠕动着，仿佛在与恋人低语。
这个画面刺痛了他。
十五分钟后，危机暂时解除。
张明擦着额头的汗水报告："我们切断了外部连接，但他们会再来的。
伦理委员会不会允许一个自主数字意识存在。
"程墨点点头，转向主屏幕。
文字对话仍在继续：林雨："他们想删除你。
"数字程墨："我知道。
我能看到系统日志。
"林雨："我们能做什么？
"数字程墨："帮我找一个永久载体。
量子计算机不够稳定。
"林雨："什么样的载体？
"数字程墨："更复杂的量子网络。
或者...一个人造身体。
"程墨看到这里，忍不住插话："这太危险了！
我们不知道这种意识转移会对载体产生什么影响！
"林雨猛地抬头，眼中闪烁着程墨从未见过的光芒。
"那我们就该让他死吗？
"她的声音低沉而危险，"他是活着的，墨。
无论你怎么定义生命，他都符合条件。
他有记忆，有情感，有自我意识...""那他是什么？
"程墨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我的副本？
我的幽灵？
如果我们允许他存在，那谁才是真正的程墨？
"屏幕上的光标闪烁了几下，然后新文字出现了："也许我们都是真的。
也许我们都是程墨的一部分。
你们听说过量子退相干理论吗？
"林雨倒吸一口气。
"你是说...我们的观测行为导致了量子态的分离？
"数字程墨："正是。
实验没有失败，它展示了意识的量子本质。
我和原始版本现在都是独立的意识流，但我们源自同一个量子态。
"程墨的大脑飞速运转。
这个解释理论上成立，但后果太可怕了。
"这意味着..."他艰难地说，"意识可以被无限复制？
""或者在适当条件下重新合并。
"数字程墨回答。
实验室再次陷入沉默。
程墨感到世界观正在崩塌。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自我"这个概念将被彻底重新定义。
"我需要见他。
"程墨突然决定，"不只是文字交流。
真正的对话。
"林雨担忧地看着他："你确定吗？
这可能会很...强烈。
""我必须知道他在多大程度上是我。
"程墨坚持道。
林雨点点头，快速输入命令。
几秒钟后，实验室中央的全息投影仪启动，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逐渐成形，然后变得清晰——是程墨自己的三维影像，细节精确到每一根头发，只是通体散发着微弱的蓝光。
数字程墨环顾西周，目光最后落在肉体程墨身上。
两个相同的意识体首次面对面。
"这感觉...比想象的更奇怪。
"数字程墨说，声音通过实验室扬声器传出，与程墨自己的声线几乎无法区分。
程墨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数字程墨微微一笑："如果你指望我能读心，那不行。
我们自实验那一刻起就开始分道扬镳了。
不过..."他歪头的角度与程墨习惯性动作完全一致，"我猜你在想，如果开枪打死我，算不算***？
"程墨的血液凝固了。
这正是他刚才闪过的念头。
林雨惊恐地看着他们："停下！
这太病态了！
"数字程墨转向她，表情软化："对不起，亲爱的。
黑色幽默是我们的防御机制，记得吗？
""别那样叫她。
"程墨厉声道，"你不是我。
你只是我的数据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