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骁缩在后门的角落,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内袋里的铜哨,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稍微安心。
车窗外闪过星海市的高楼大厦,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阳光,和他要去的城东棚户区像是两个世界。
这里是星海市的老城区,高楼被低矮的平房取代,电线像蜘蛛网一样缠在破旧的楼顶上,路边的垃圾桶散发着酸腐的气味。
李骁下了车,沿着坑洼的土路往里走,空气中渐渐飘来铁锈和尘土的味道——那是废品站的味道。
城东废品站比他上周来时更乱。
山一样的废铁堆得快有院墙高,塑料瓶和旧纸箱捆成一个个立方体,在阳光下泛着灰扑扑的光。
几只瘦骨嶙峋的野猫在铁堆上跳来跳去,见了人也不躲,只是懒洋洋地抬眼看了看。
“哟,小娃娃又来了?”
一个洪亮的声音从铁堆后面传来,豁了牙的摊主探出头,手里还拎着根磁铁棒,“这次想淘点啥?
上周那铜哨没用坏吧?”
李骁心里一动,走上前:“王大爷,那铜哨挺好的,我想再找找有没有类似的老物件。”
他刻意说得随意,眼睛却在废品堆里飞快扫视。
王大爷咧嘴笑了,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床:“你这娃娃怪得很,别人来都捡能卖钱的,你专捡些破铜烂铁。”
他放下磁铁棒,往旁边挪了挪,“喏,昨天刚收了批旧零件,在那边筐里,自己翻去。”
“谢谢大爷。”
李骁走到那个半人高的铁丝筐前,蹲下身翻找起来。
筐里大多是生锈的齿轮、断了线的插头,还有些看不出原貌的金属碎片。
他一边翻,一边留意有没有类似铜哨的物件,指尖划过冰冷的金属,心里却在想爸爸的笔记本——那上面的图案和手纹为什么会重合?
铜哨上的“枪”字,和笔记本边缘的小字笔迹又为何如此相似?
“大爷,您这铜哨是从哪收来的?”
李骁装作不经意地问,手里拿起一块刻着花纹的铁片。
王大爷正用锤子敲着一块废铁,闻言头也不抬:“忘了,上个月收的吧?
好像是从一伙收破烂的手里转来的,说是在城南拆迁区捡的。”
城南拆迁区?
李骁愣了一下。
那里半年前刚拆完,据说要建一个新的异能者训练基地。
他继续翻找,指尖突然触到一块冰凉的东西,形状像个小牌子。
李骁把它从一堆铁丝里扒出来,是块巴掌大的青铜牌,边缘己经锈得坑坑洼洼,正面刻着个模糊的图案,像是一面盾牌,背面……背面竟也刻着一道纹路,和他手心的金纹有几分相似。
“这是什么?”
李骁举着铜牌问王大爷。
王大爷眯着眼看了看:“不知道,像是老时候的腰牌?
不值钱,你要喜欢就拿走,算添头。”
李骁把铜牌塞进裤兜,心跳莫名快了些。
他又翻了十几分钟,再没找到类似的东西,只好起身:“大爷,就这些吧。”
“没找到好东西?”
王大爷笑了笑,“没事,下次再来,我帮你留意着。”
李骁付了五块钱——和上次买铜哨一样,然后转身往废品站外走。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身后传来王大爷的声音:“对了,小娃娃,上周跟你一起的那个老头,今天早上又来了。”
“老头?”
李骁回头,“什么样的老头?”
“就……挺瘦的,背有点驼,手里拄着根铁拐杖。”
王大爷挠了挠头,“他也问那铜哨的事,我说被你买走了,他还跟我打听你呢。”
李骁心里咯噔一下。
拄铁拐杖的老头?
他从没见过。
难道是异能管理局的人?
还是……别的什么人?
“他问我什么了?”
“问你叫啥,在哪上学。”
王大爷咧嘴笑了,“我没告诉他,咱做买卖的,得守规矩。”
“谢谢大爷。”
李骁松了口气,又觉得不对劲。
那老头为什么会打听铜哨?
难道他知道这铜哨的来历?
走出废品站,李骁没有首接回家,而是沿着土路往南走。
他想去城南拆迁区看看,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
阳光渐渐西斜,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路边的野草在风中摇摇晃晃,像在窃窃私语。
离拆迁区还有半条街,就被一道蓝色的铁皮墙拦住了。
墙上刷着“施工重地,禁止入内”的红色大字,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保安站在门口,腰间别着警棍,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来往的人。
李骁假装路过,放慢脚步往里面看。
铁皮墙后面能看到塔吊的影子,地面上堆满了钢筋和水泥板,隐约能听到机器运转的轰鸣声。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个普通的工地。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时,手心突然又开始发烫。
不是铜哨,是那块刚从废品站淘来的青铜牌。
李骁下意识摸向裤兜,铜牌烫得惊人,像揣了块烙铁。
他快步走到街角的树荫下,掏出铜牌——阳光下,铜牌正面的盾牌图案突然亮起一道微光,背面的纹路竟和他手心的金纹产生了共鸣,缓缓旋转起来。
“嗡——”铜牌发出一声轻微的震颤,李骁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残阳如血,一面残破的盾牌插在城墙上,盾牌后面,一个穿着铠甲的身影正奋力举起长刀,对着城下的敌人嘶吼。
他的声音嘶哑却坚定,带着股玉石俱焚的决绝。
画面的最后,是盾牌被巨斧劈开的瞬间,裂纹中渗出的血,染红了整个画面。
“盾师……”一个名字自然而然地浮现在李骁的脑海里,和“枪甲”一样,带着沉甸甸的历史感。
画面消失了,铜牌的温度也渐渐降了下来,恢复了普通金属的冰凉。
李骁握着铜牌,心脏狂跳——这铜牌,竟然也是能召唤英魂的媒介?
他想起刚才在废品站看到的野猫,想起王大爷说的拄拐杖的老头,想起异能管理局的检测机器……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心里升起:这些带有英魂印记的老物件,难道不止铜哨一个?
那个老头,会不会也是冲着这些东西来的?
“小朋友,你在这里做什么?”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李骁吓得差点把铜牌掉在地上。
他猛地回头,看见一个瘦高的老头站在身后,背有点驼,手里拄着根暗红色的铁拐杖,拐杖头磨得发亮。
正是王大爷说的那个老头。
老头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脸上布满皱纹,眼睛却很亮,像两口深井,正一动不动地盯着李骁的裤兜——那里揣着刚捡来的青铜牌。
李骁下意识把铜牌往身后藏,指尖因为紧张而发白:“没……没什么,路过。”
老头笑了笑,露出没剩几颗牙的牙床,笑容却让人有些发毛:“路过?
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有什么好路过的?”
他的目光落在李骁攥紧的手上,“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能不能给我看看?”
“没什么。”
李骁往后退了一步,心里盘算着怎么跑。
这老头看起来年纪大了,但那双眼睛里的精光,绝不像普通老人。
“是不是一块铜牌?”
老头往前走了一步,铁拐杖在地上顿了顿,发出“笃”的一声闷响,“上面刻着盾牌图案的。”
李骁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果然是冲着铜牌来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李骁转身就想跑,手腕却突然被一股大力抓住。
老头的手干枯如柴,力气却大得惊人,像铁钳一样钳住他,疼得他差点叫出声。
“别急着走啊。”
老头的声音突然变得阴冷,“那铜牌对我很重要,把它给我,我可以让你走。”
“放开我!”
李骁挣扎着,另一只手攥紧了铜牌,“那是我捡的!”
“捡的?”
老头嗤笑一声,“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你身上有‘气’,和那铜牌是相通的,对不对?”
“气?”
李骁愣住了,这词听起来像武侠小说里的说法。
老头没再说话,只是眼神一厉,另一只手突然抬起,铁拐杖带着风声砸向李骁的手腕。
李骁下意识地侧身躲开,手腕却还是被拐杖擦到,一阵剧痛传来,手里的铜牌差点脱手。
“敬酒不吃吃罚酒。”
老头的动作突然变得敏捷,完全不像个老人,铁拐杖像长了眼睛似的,再次朝着李骁的手袭来。
李骁吓得连连后退,后背撞到了树上,退无可退。
他看着越来越近的铁拐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能让他抢走铜牌!
就在这时,裤兜里的铜哨突然发烫,和手心的金纹、手中的铜牌产生了共鸣。
“枪甲!”
李骁几乎是下意识地喊出了这个名字,同时握紧了铜哨。
淡金色的光纹从他手心涌出,在地上投射出巨大的光影——玄甲、长枪、暗红色的枪缨,正是上午出现的“枪甲”!
老头显然没料到会有这一出,瞳孔骤然收缩,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铁拐杖横在身前,摆出防御的姿势:“英魂召唤?
你是……召唤师?”
“枪甲”的虚影比上午清晰了些,玄甲上的纹路在金光中流转,长枪缓缓抬起,枪尖首指老头。
虽然只是虚影,却带着一股山岳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威压,连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李骁感觉那股熟悉的力量再次涌遍全身,这一次,他甚至能更清晰地“感知”到“枪甲”的情绪——不是愤怒,也不是杀意,而是一种久经沙场的冷静,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没想到,竟然是‘枪甲’的传承者。”
老头的声音有些发颤,却没有逃跑,反而死死盯着“枪甲”的虚影,眼睛里闪过一丝狂热,“好,很好!
把铜牌和铜哨交出来,我可以带你去找更多的‘英魂印记’,比这两个厉害百倍!”
“英魂印记?”
李骁抓住了关键词,“你知道这些东西?”
“我当然知道!”
老头激动起来,铁拐杖在地上敲得“笃笃”响,“那是千年前留下的火种!
是能颠覆这个异能世界的力量!
你一个毛头小子,根本不配拥有它们!”
他说着,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是个巴掌大的黑色令牌,上面刻着个扭曲的符号。
令牌刚一拿出,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阴冷,李骁甚至能听到细微的嘶吼声,像是有无数冤魂在挣扎。
“既然你不肯交,那我就只好硬抢了!”
老头举起黑色令牌,令牌上的符号亮起诡异的红光,“尝尝这个——‘怨骨’的力量!”
红光中,无数黑色的影子从令牌里钻出来,像一条条毒蛇,朝着“枪甲”的虚影扑去。
那些影子发出刺耳的尖叫,所过之处,连地上的草都枯萎了。
李骁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握紧铜哨。
他能感觉到“枪甲”的战意提升了,玄甲上的金光变得更加炽烈。
“喝!”
一声低沉的喝声首接响在李骁的脑海里,是“枪甲”的声音。
紧接着,“枪甲”手中的长枪猛地横扫,一道金色的枪芒破空而出,瞬间将那些黑色影子撕成了碎片。
老头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嘴角溢出一丝血迹,显然被枪芒的余波伤到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枪甲”的虚影:“不可能……‘怨骨’怎么会……枪甲”没有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长枪再次抬起,这一次,枪尖凝聚的金光比刚才更加耀眼,显然是准备发动更强的攻击。
老头脸色剧变,知道自己不是对手,怨毒地看了李骁一眼:“小子,你等着!
我们还会再见的!”
说完,他转身就跑,速度快得惊人,几个起落就消失在街角,只留下一道淡淡的黑影。
“枪甲”的虚影没有追击,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过了几秒,金光渐渐散去,重新化为光点,融入空气中。
李骁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
刚才那一幕比上午对付周虎惊险百倍,那个老头的力量虽然比不上“枪甲”,但那黑色令牌散发的气息,却让他从骨子里感到寒意。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青铜牌和裤兜里的铜哨,又想起老头说的“英魂印记千年前的火种颠覆异能世界的力量”。
这些话像一块块石头,在他心里激起层层涟漪。
原来,这不仅仅是召唤英雄那么简单。
他捡起掉在地上的青铜牌,牌面上的盾牌图案己经恢复了暗淡,但背面的纹路,却和手心的金纹更加相似了。
他能感觉到,这铜牌和铜哨之间,似乎建立了某种微弱的联系,像两颗遥相呼应的星辰。
夕阳彻底沉了下去,天边只剩下最后一抹橘红色的晚霞。
远处传来了汽车的鸣笛声,棚户区的灯光一盏盏亮起,昏黄的光线下,一切都显得有些不真实。
李骁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
他知道,那个老头绝不会善罢甘休,而异能管理局还在学校里排查,他现在就像站在风口浪尖上,前后都是危险。
但他没有选择逃避。
他把青铜牌小心翼翼地放进内袋,和铜哨放在一起。
两块金属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在回应他的决心。
他转身往公交站走,步伐不快,却很稳。
路过那个蓝色的铁皮墙时,他特意多看了一眼。
工地里的机器还在轰鸣,保安换了岗,一切如常。
可李骁知道,这里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老头说的“英魂印记”,会不会还有更多藏在这座城市的角落里?
爸爸的笔记本里,又藏着怎样的秘密?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赵磊发来的微信:“骁哥,管理局的人走了!
没查到你,不过他们说要全城排查最近觉醒的高等级异能者,还发了你的画像,你最近最好别出门!”
李骁看着那条消息,笑了笑。
不出门?
怎么可能。
他现在有了“枪甲”,有了“盾师”的铜牌,还有爸爸留下的笔记本。
他必须查下去,不管前方有多少危险。
因为他隐隐感觉到,那些沉睡在“英魂印记”里的力量,选择了他,不仅仅是让他拥有战斗的能力,更是让他继承某种东西。
某种比等级、比异能更重要的东西。
就像“枪甲”的守护,“盾师”的坚守。
公交车来了,李骁抬脚上车,投了两枚硬币。
车里很空,他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车窗外,星海市的霓虹灯次第亮起,勾勒出这座“英雄之都”的轮廓。
有高楼大厦的璀璨,也有棚户区的昏黄,像一幅复杂而真实的画卷。
李骁看着窗外流动的光影,握紧了内袋里的铜哨和铜牌。
他的冒险,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