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命运狂徒
潮湿的柏油路面震颤着传来轰鸣，两道雪亮灯柱刺破雨帘，渣土车轮胎碾过路面积水的声音像是野兽的嘶吼。
"妈！
"他嘶哑的喊声混着雨点击打铁皮棚的脆响。
周春芳拎着保温桶的身影在十米外顿了顿，伞檐抬起时，陈默看见她左鬓新生的白发——那是后来在遗像上被殡仪馆化妆师染黑的颜色。
重载卡车擦着伞面掠过，气流卷起保温桶撞在护栏上。
黄豆猪蹄汤的香气混着汽油味在雨中炸开，陈默扑过去抓住母亲的手腕，不锈钢饭盒滚到路中央，被车轮压成闪亮的圆片。
"你这孩子..."周春芳校服外套下的胳膊在发抖，塑料伞骨断了一根，"不是说好不用接吗？
"她突然噤声，手指抚上儿子渗血的膝盖，急诊护士的职业本能瞬间苏醒："怎么搞的？
跟人打架了？
"陈默把脸埋进母亲带着消毒水味道的肩头。
雨水顺着下巴流进领口，烫伤般的疼痛让他清醒——这不是幻觉，掌心里跳动的脉搏温暖有力，和ICU里逐渐冰凉的触感截然不同。
"妈，"他声音闷在校服布料里，"明天开始别上夜班了。
"路灯在积水中碎成星星，陈默背着母亲走过梧桐大道时，看见自家阳台上晾着的校服在风里摇晃。
那些衣服本该在七天后变成遗物，现在却滴着水珠，在月光下泛起温柔的蓝。
***早读课的蝉鸣里混着键盘敲击声。
陈默盯着泛蓝的CRT显示器，屏幕上《热血传奇》的登陆界面正在闪烁。
网吧烟雾缭绕，王胖子嚼着泡泡糖凑过来："你小子最近不对劲啊，昨天英雄救美还不够，今天又翘课来当网管？
""这叫勤工俭学。
"陈默手指在键盘上翻飞，私服后台代码流水般掠过。
他记得这个叫"战神归来"的私服，三个月后因为装备复制漏洞被玩家挤爆服务器，创始人卷钱跑路时在机场被警方带走。
林晚抱着英语书出现在包厢门口时，陈默刚调出支付系统源代码。
少女马尾辫上的浅绿色发带被风扇吹得扬起，和十年后酒会上缠绕在她手腕的宝格丽项链重叠成奇异的画面。
"陈叔叔让我找你回去。
"她指尖抠着书脊，目光扫过满屏代码，"孙老师说你再旷课就要请家长了。
""告诉老孙，下周月考我进年级前十。
"陈默敲下最后一个回车键，私服商城的充值比例突然开始异常波动。
他起身时碰翻健力宝，橙黄色液体在键盘上蜿蜒成微型江河，"倒是你，昨天为什么翻墙跟踪我？
"林晚耳尖瞬间通红："谁跟踪你了！
我那是...那是去新华书店买参考书！
"窗外有卡车驶过，玻璃震得嗡嗡作响。
陈默突然逼近，在少女骤然收缩的瞳孔里看见自己年轻的倒影："从学校到纺织厂根本不经过人民天桥，而你鞋底有桥头修车铺特有的红泥。
"晨光穿透脏兮兮的窗帘，将两人影子钉在《魔兽世界》海报上。
林晚后退撞到主机箱，机箱外壳的九州风神贴纸翘起一角——那是陈默后来创办云计算公司时用的第一个LOGO原型。
"陈默！
"网吧老板的破锣嗓子突然炸响，"13号机死机了，赶紧去看看！
"***黄昏的光线漫过教室后墙的黑板报，陈默转着圆珠笔涂改歌词本。
林晚身上飘来的茉莉花香和记忆里一样固执，混着高三特有的油墨与粉笔灰味道。
他故意把橡皮蹭到地上，弯腰时看见少女帆布鞋侧面的泥点——是人民天桥下特有的赤陶土。
"你最近总是走神。
"林晚突然开口，英语卷子边角画着歪歪扭扭的机器猫，"昨天物理课讲的楞次定律..."她笔尖突然顿住，草稿纸上无意识写满"2003"这个数字。
陈默心脏漏跳一拍。
前世林晚在伦敦政经读研时就喜欢这样画圈，后来他们冷战期间，她总在企划书边缘画同样的螺旋图案。
教室后门突然被撞开，王胖子举着《体坛周报》冲进来："快看！
姚明又拿两双了！
"报纸头版下方，不起眼的财经版块印着深发展A的走势图。
陈默眯起眼睛，那支后来被平安银行收购的股票，此刻正躺在历史最低点。
夕阳把课桌镀成金色，陈默在草稿纸上列出七个时间节点：非典、淘宝诞生、超级女声、股权分置改革...林晚的钢笔突然滚过来，在"2004"这个数字上划了条波浪线。
"你相信时间可以折叠吗？
"她托着腮看窗外晚霞，睫毛在眼下投出蛛网般的阴影，"就像把报纸上的股票走势图对折，某些数字会突然重叠。
"放学铃惊飞一群麻雀。
陈默收拾书包时摸到裤兜里的磁带，小卖部阿姨找零时塞给他的《大长今》OST正在发烫。
他知道三个月后这部剧会火遍亚洲，而此刻音像店老板正在为积压的库存发愁。
***路灯次第亮起时，陈默蹲在修车铺前研究自行车链条。
前世他就是在今夜撞见林晚父亲从夜总会出来，那个西装革履的身影和后来出现在财经杂志上的形象逐渐重合。
"修车五块。
"老板叼着烟斗敲招牌，铺子里传来《2002年的第一场雪》的旋律。
陈默摸出私服后台刚赚的第一笔钱，纸币上还带着网吧的烟味："要永久28大杠，现在就要。
"他骑车冲进夜色时，校服衣摆鼓成风帆。
前世林晚总说欠他一辆自行车的承诺，此刻链条转动的声响像是命运齿轮重新咬合的声音。
街角音像店正在试播《大长今》主题曲，陈默跟着哼唱时，突然想起十年后韩流席卷内地时，某个梳着丸子头的姑娘在***练习室里压腿的模样。
居民楼阴影里突然冲出几个黑影，陈默急刹时车把擦出火星。
染黄毛的青年拎着钢管围上来，为首的那个脸上有道疤——正是后来被他送进监狱的商业间谍，此刻还只是职高的混混。
"借点钱花花？
"刀疤脸用钢管敲打掌心，"听说你小子最近在网吧赚了不少。
"陈默握紧车把，掌心的旧伤突然开始发烫。
那是前世为保护林晚留下的烧伤，此刻却出现在十八岁的身体上。
记忆与现实开始错位的瞬间，他听到巷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警察来了！
"林晚的尖叫刺破夜空。
黄毛们仓皇逃窜时，陈默看见少女手中的MP3正在录音，蓝色指示灯在黑暗里明明灭灭——那是他后来教她的防身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