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厨房里的化学战与第一桶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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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月动作麻利,趁着夜色初临、厨房人少的空档,很快将朱明昭要的东西悄悄带了回来:一小块凝固的白色猪油用油纸包着,一小陶碗浑浊的淘米水,一小撮灶膛里刚扒出来的、还带着余温的草木灰,以及一根锈迹斑斑、带着土腥气的铁钉。

她把东西小心地放在黑漆木桌上,看着那堆“污秽之物”,又看看床上脸色苍白却眼神亮得惊人的郡主,欲言又止。

这些东西…真的能查出毒来?

朱明昭强撑着坐起身,示意秋月把那只关键的白瓷药碗也拿过来。

碗底那层深褐色的药渣己经半干,散发出浓烈刺鼻的苦涩气味,混合着草木灰和铁锈的味道,让本就难闻的空气更加令人作呕。

“春花,”朱明昭看向还处于惊吓懵懂状态的圆脸丫鬟,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你去门口守着,就说我身子不爽利,需要静养,任何人都不见。

若有人硬闯,你就大声咳嗽提醒我们。”

春花虽然不明所以,但对郡主命令的本能服从让她立刻点头,小跑着到门边,搬了个小凳子坐下,紧张地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房间里只剩下朱明昭和秋月。

昏黄的烛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墙壁上,像一场无声的密谋。

“姑娘,您这是要…” 秋月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

“验毒。”

朱明昭言简意赅,声音带着一种属于实验室的冷静。

她拿起那根生锈的铁钉,仔细看了看锈蚀的程度,又用指甲刮下一点锈粉。

很好,氧化铁成分应该够用。

“把草木灰倒一点进淘米水里,搅匀。”

她指挥道。

秋月依言照做。

草木灰(主要成分碳酸钾)溶于淘米水(弱酸性,含少量淀粉),形成一种碱性的混合液。

朱明昭小心翼翼地用一根干净的竹签,刮下药碗底部残留的深褐色药渣和粘稠的液体,将它们一点点溶解在秋月准备好的草木灰淘米水混合液中。

她动作很慢,一方面是因为身体虚弱,另一方面是这简陋的条件让她必须全神贯注,回忆着最基础的化学定性分析方法。

混合液的颜色变得更加浑浊深暗,散发出难以形容的怪味。

朱明昭屏住呼吸,拿起那根带着锈粉的铁钉,将它的一端缓缓浸入混合液中。

时间仿佛凝固了。

秋月紧张地盯着碗里,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朱明昭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这个简易的“马氏试砷法”改良版,原理是利用锌在酸性环境中产生新生态氢,将可能存在的砷化合物还原成砷化氢气体,再与氧化剂(氧化铁锈)反应生成黑色或褐色的砷斑。

但在这个没有硫酸、没有锌粒、只有淘米水(弱酸)和锈铁钉(提供氧化铁)的鬼地方,能成功吗?

一秒…两秒…三秒…就在朱明昭几乎要失望的时候,浸在混合液中的铁钉锈蚀表面,靠近液面的地方,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浮现出一圈极其细微的、不祥的暗褐色!

那颜色很淡,在昏黄的烛光下几乎难以辨认,但朱明昭(林薇)作为材料学博士,对颜色的细微变化有着近乎本能的敏感!

她的瞳孔猛地收缩!

成了!

“看到了吗?

秋月!”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愤怒而微微发颤,指着那圈暗褐色,“就是这里!

颜色变了!

砒霜!

绝对是砒霜!

三氧化二砷(As2O3)!

混在药里的!”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个化学名称,带着刻骨的恨意。

秋月凑近了仔细看,当她终于看清那圈与周围锈迹明显不同的、带着死亡气息的暗褐时,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之前只是怀疑,如今证据就在眼前!

真的是毒!

柳侧妃那个毒妇!

她竟敢…竟敢如此明目张胆!

“姑…姑娘…” 秋月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无尽的恐惧和后怕,“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去告发她吗?

可…我们没有别的证据…药碗被动了手脚,药渣也…” 她看着那碗污浊的液体,绝望地意识到,这根本无法作为呈堂证供。

朱明昭的眼神冰冷如霜。

告发?

拿什么告?

在这个没有现代刑侦手段的时代,仅凭这碗连她自己都解释不清原理的“脏水”和丫鬟的证词,去告一个王府侧妃下毒?

简首是找死!

柳侧妃有一万种方法反咬一口,说她们主仆疯魔了,诬陷主子。

到时候,死的更快!

“告发?

不。”

朱明昭的声音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丝残酷的清醒,“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活下去,活得比她们都好!

然后…等!”

“等?”

秋月不解。

“等一个机会,一个能让她万劫不复、再也无法翻身的机会!”

朱明昭的目光扫过桌上的猪油和剩下的草木灰,一个大胆的计划雏形在她脑海中迅速成型。

搞钱!

必须先搞到钱!

有钱才能买药真正调理身体,有钱才能收买人心,有钱才能…为将来的反击做准备!

她林薇,一个现代工科女博士,难道还能在古代饿死不成?

知识就是财富!

尤其是在这个物资匮乏、技术落后的时代!

“秋月,” 朱明昭的眼神变得锐利而充满算计,完全不像一个久病初愈的深闺少女,“这王府里,什么东西最金贵?

又最被下人们嫌弃浪费?”

秋月一愣,不明白郡主怎么突然问这个,下意识回答:“金贵的…自然是主子们的吃食用度…嫌弃浪费的…嗯…厨房里熬完大油(猪油)剩下的油渣?

还有…皂角洗不干净的油腻碗碟?

泔水桶里倒掉的肥肉沫子?”

朱明昭的眼睛亮了!

猪油渣?

肥肉沫子?

油脂!

这正是她需要的原料!

“很好!”

她嘴角勾起一抹属于林薇的、带着科研狂人发现新课题般的兴奋笑容,“秋月,听着,接下来,我们要做一门‘小生意’。”

在秋月茫然又震惊的目光中,朱明昭压低声音,快速说出了她的计划:1.收集原料:让秋月想办法,每天从厨房“偷”或者低价收那些被丢弃的猪油渣、肥肉沫子,甚至是熬完汤的骨头里刮下来的那点可怜的油花。

还有,烧火剩下的草木灰,多多益善!

2.秘密工坊:就在她们这个偏僻的小院里,找个不起眼的角落(比如废弃的柴房一角),支起一口小砂锅。

3. 核心工艺:用砂锅熬煮收集来的油脂,进一步提纯,然后…加入草木灰熬制的碱水(碳酸钾溶液)!

进行皂化反应!

4.成品:肥皂!

最原始、但在这个时代绝对算得上清洁神器的肥皂!

“肥皂?”

秋月完全听不懂这个陌生的词汇,一脸懵。

“就是…一种比皂角洗得干净十倍、去油污特别厉害的东西!”

朱明昭简单解释,眼里闪着光,“做好了,先给咱们自己用,剩下的…卖给府里那些有头有脸、爱干净的管事嬷嬷、大丫鬟们!

她们月例银子多,又最在意体面,肯定愿意花钱买!”

秋月听得目瞪口呆。

用厨房不要的油渣油沫、灶膛里的灰…做一种能卖钱的神奇东西?

这…这真的可能吗?

郡主不会是病糊涂了吧?

可看着郡主那双闪烁着智慧(或者说疯狂)光芒的眼睛,以及刚才那神乎其神“验毒”的本事,秋月心里又升起一股莫名的信任和期待。

“可是姑娘,” 秋月还是担忧,“这…能行吗?

万一被周嬷嬷她们发现…所以要秘密进行!”

朱明昭斩钉截铁,“只在晚上做,动静要小。

原料分批少量地弄。

春花那边…先瞒着,她嘴快,等东西做出来再说。

卖的时候,也由你出面,只卖给信得过、嘴严的。

价格…先定高点,物以稀为贵!”

她迅速规划着,条理清晰,哪里还有半分病弱的样子。

说干就干!

接下来的几天,朱明昭的小院仿佛成了一个秘密基地。

白天,她依旧扮演着那个病恹恹、需要静养的昭阳郡主,大部分时间躺在床上“养神”(实际在脑子里疯狂回忆化学方程式和优化制皂工艺),只喝秋月悄悄熬的、由可靠大夫新开的补药(药材是秋月用自己的体己钱,偷偷从府外药铺买的)。

一到夜深人静,秋月就化身“特工”,从厨房的犄角旮旯搜刮来各种废弃的油脂原料。

朱明昭则强撑着身体,在小柴房里点燃一盏昏暗的小油灯,亲自指导操作。

过程比她想象的还要艰难和…有味道。

油脂的腥臊气、碱水的刺鼻味、熬煮过程中产生的古怪泡沫和焦糊味…混合在一起,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人退避三舍。

好几次,朱明昭都被熏得干呕不止,本就虚弱的身体更加疲惫不堪。

简陋的砂锅控制火候极其困难,不是温度不够反应缓慢,就是差点烧糊报废一锅原料。

但林薇骨子里那股科研狗的倔强劲儿上来了。

失败?

家常便饭!

调整比例!

控制火候!

改进工艺!

终于,在经历了数次黑乎乎、黏糊糊的“生化武器”级别的失败品后,在一个飘着小雨的深夜,当朱明昭小心翼翼地将熬煮好的粘稠液体倒入秋月找来的几个粗糙木模(用木板临时钉的),等待冷却凝固后…她们撬开木模,几块方方正正、颜色淡黄、质地偏软、但闻起来只有淡淡油脂和碱味的固体,静静地躺在那里!

“成了?!”

秋月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她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其中一块,凉凉的,滑滑的。

朱明昭拿起一块,尽管品相粗糙,离现代工业肥皂差得远,但这绝对是货真价实的、具有良好去污能力的肥皂!

她疲惫的脸上露出了穿越以来第一个真正舒心的、带着成就感的笑容。

“试试!”

她把一块肥皂递给秋月,又拿起一块自己用。

两人就着盆里的清水,用这自制的肥皂搓洗着手上沾染的油污和草木灰。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顽固的污渍,在肥皂的揉搓下,迅速乳化脱落,清水一冲,双手竟然变得前所未有的干净清爽!

比用皂角洗完那种滑腻腻的感觉舒服多了!

“天爷啊!”

秋月看着自己干干净净的手,又看看那块不起眼的淡黄色固体,眼睛瞪得溜圆,充满了震撼和狂喜,“这…这太神了!

姑娘!

您真是…真是神仙下凡!”

她对朱明昭的崇拜,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朱明昭看着秋月惊喜的样子,感受着掌心久违的洁净感,心中也涌起一股暖流和希望。

很好,第一桶金的敲门砖,有了!

“秋月,” 她将几块品相最好的肥皂用干净的粗布包好,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和狡黠,“明天,你就去找浆洗房的王婆子…她不是总抱怨主子们的锦缎衣裳油渍难洗,常挨骂吗?

把这东西给她,让她悄悄试试。

告诉她,洗得干净,以后就找我们买,价格…先定二十文一块!

但要她保密!”

秋月用力点头,像捧着稀世珍宝一样接过那包肥皂,眼中闪烁着对“钱景”的无限憧憬。

然而,就在主仆二人为这小小的成功而振奋,开始畅想未来时,负责在门外望风的春花,突然发出了一阵急促而响亮的、刻意为之的咳嗽声!

“咳咳咳!

咳咳咳!”

朱明昭和秋月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骇!

有人来了!

而且己经到了门口!

这么晚,会是谁?

柴房里弥漫的古怪气味还没来得及散去,熬皂的砂锅还带着余温…如果被发现…朱明昭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该死!

她的“第一桶金”计划,难道还没开始就要夭折在摇篮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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