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顶替的人生，不需要了我死后第七年，新科状元当朝请旨要娶我牌位。 满堂哗然中，

我的夫君搂着与我七分像的外室笑了：“她连字都不识，怎配状元妻？” 他不知道，

当年惊动京城的策论是我写的。 也不知道，状元颤抖着手展开的婚书上，

赫然是我亲笔批注： 此人庸才，不嫁。---冥币的灰烬打着旋，沾了香烛的油腻气，

粘在沈聿青色官袍的下摆。他今日来得迟，祠堂里诵经超度的和尚都已歇下，

只剩几个老仆还在角落里打着瞌睡烧着纸。空气滞重，沉得能拧出水，

一如七年前那个雪夜灵堂的气味。他站定在那方乌木牌位前，

上面吝啬地刻着几个字：顾氏晚棠之位。没有诰封，没有显赫的娘家前缀，只一个“顾氏”，

像她这个人一样，在这深宅里模糊不清。男人修长的手指掠过冰冷的木牌，

指尖沾了一层薄薄的、无人拂拭的灰。“七年了，”他声音低沉，没什么情绪，

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旧物，“府里倒是清静。”身后细微的脚步声打断那点稀薄的沉寂。

柳依依穿着一身素净的月白裙裾，捧着一盏新沏的茶走来，腰间环佩轻响，刻意压低了，

仍在这死寂里荡出一点活气。她将茶盏轻放在沈聿手边，眼风扫过那牌位，迅速垂下，

带起一丝难以察觉的轻颤，像是怕那木头刻的名字活过来咬人。“爷累了吧，

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她声音柔婉，带着江南水汽的糯，身子不着痕迹地靠近，

几乎倚进沈聿怀里，“姐姐若在天有灵，见爷念念不忘，也该安心了。”沈聿没接那茶，

只抬手，很自然地揽住了她的肩，指尖在她微凉的臂膀上摩挲了一下，似是安抚。

目光却仍落在牌位上，带着一种审视货物的漠然。“安心？”他极淡地嗤笑一声，

混着香烛的烟霭吐出，“她活着时便只知灶台针线，庸碌怯懦，连字都认不全一箩筐，

怕是到了地府，也只会被阎王嫌蠢笨。”话尖刻得像刀，劈开祠堂里虚伪的宁和。

柳依依靠在他怀中，唇角极细微地弯了一下，又被迅速抚平，

化作一声恰到好处的、带着怜悯的轻叹。“爷何必说这些……姐姐她，终究是福薄。

”就在这时，府里的总管几乎是踉跄着冲进来，额上全是热汗，喘着气，也顾不得规矩，

声音劈了叉：“侯爷！侯爷！宫、宫里来了天使，急召您入宫！”沈聿眉头一拧，

不悦于这份失态：“何事惊慌？”总管咽了口唾沫，脸上是见了鬼似的难以置信，

声音发颤：“是、是新科状元郎……金銮殿上，

当着陛下和满朝文武的面……他、他手持婚书，

求陛下赐婚……求娶……求娶先夫人顾氏的灵位！”怀里的柳依依猛地一僵。

沈聿揽着她的手顿住了，脸上的漠然寸寸碎裂，被一种极致的荒谬和震愕取代。

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或是总管得了失心疯。“谁？”他问，声音陡沉。“状元公，

裴文卿！”裴文卿。这个名字像一枚生锈的针，猝不及防扎进沈聿记忆深处某个蒙尘的角落。

那个很多年前，偶尔会出现在顾晚棠口中，带着一点乡下穷亲戚窘迫气的名字。

那个据说病弱得快死了，靠着顾家一点微末接济才苟延残喘的表亲。他？新科状元？

求娶顾晚棠的牌位？沈聿猛地推开柳依依，动作之大让她险些摔倒。

他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只剩下铁青的震惊和一种被疯狂挑衅的暴怒。官袍一拂，

带起一阵冷风，他大步向外走去，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砸在祠堂死寂的空气里：“荒谬！

彻头彻尾的疯子！”---金銮殿上，玉墀之下。百官鸦雀无声，连呼吸都屏着，

无数道目光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网中央是那个穿着大红状元袍、身姿如松的年轻人裴文卿。他跪得笔直，双手高举过顶，

托着一卷略显陈旧、边缘微损的绢帛。龙椅上的皇帝面沉如水，指尖轻轻敲着扶手，

打破那令人窒息的沉默：“裴卿，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做什么？”“臣，万分清醒。

”裴文卿的声音清朗坚定，穿透大殿的巍峨，没有丝毫犹豫，“臣手中所持，乃是七年前，

与顾氏晚棠父母所定婚书。顾家于臣濒死之际施以援手，延医赠药，恩同再造。

此婚约便是信证。后臣重病缠身，远赴关外寻一线生机，与京中断了音讯。待臣病愈科考，

一路艰辛，直至今日方得面圣。才知……才知晚棠她早已……”他声音哽了一下，

那巨大的悲恸如此真实，压得殿内一些老臣暗暗唏嘘。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

每个字都砸在地上，铿然有声：“伊人已逝，臣痛彻心扉，然婚约既在，不可或忘。

臣不敢求其他，只求陛下恩准，迎晚棠牌位入臣家门，以正其名，以报深恩，

以全臣此生信义！求陛下成全！”一番话，情真意切，占尽了道理伦常。

一个不忘旧约、义重如山的君子形象，瞬间压过了方才初闻时的所有荒唐感。

沈聿就是在这片暗流涌动的寂静中，踏着裴文卿话音的尾巴，疾步走入殿中的。他官袍微乱，

呼吸尚未平复，脸上的惊怒在触及皇帝深沉的目光时，强行压了下去，化为铁青的隐忍。

他撩袍跪下，声音绷得极紧：“陛下！臣恳请陛下，万不可准此荒谬之请！

”皇帝目光扫过来，看不出喜怒：“永靖侯，你有何话说？”沈聿直起身，猛地指向裴文卿，

指尖因愤怒而微微颤抖，声音里淬着冰冷的嘲讽：“陛下！裴状元所言，不过是一面之词！

顾氏乃臣明媒正娶之发妻，虽已故去七年，岂有再嫁之理？此其一！其二，臣妻顾晚棠，

生前不过一寻常妇人，性情木讷，目不识丁，终日只困于后宅琐事！裴状元乃天子门生，

文曲下世，将来必要配名门闺秀、才貌双全之淑女！一个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全的愚妇之牌位，

怎配入状元府邸？岂非滑天下之大稽，辱没斯文，更辱没陛下钦点状元之隆恩！

”他字字铿锵，掷地有声，将“目不识丁”、“愚妇”几个字咬得极重，

试图用这尖锐的鄙薄，斩断那匪夷所思的请求，

也将那跪着的状元钉死在“一时昏聩”或“别有所图”的耻辱柱上。

殿内响起一阵压抑的嗡嗡声，不少官员暗自点头，显然认为沈聿所言才是正理。是啊，

一个不识字的侯府弃妇，怎配得上风光无限的新科状元？哪怕是个牌位，也太过逾矩。

裴文卿却在此刻缓缓转过头。他没有看沈聿，目光却如实质般穿透了那层喧嚣的鄙薄，冰冷，

沉静，深处却燃着一簇幽暗的火焰。那眼神让沈聿的心莫名地骤然一缩。“永靖侯，

”裴文卿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下了所有的杂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你说她，

目不识丁？”他重复着这四个字，像是品味着天下最可笑的笑话。然后，

在满朝文武、在皇帝、在脸色难看的沈聿注视下，他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

将手中那卷一直高举的陈旧婚书，缓缓展开。绢帛泛黄，字迹却清晰。右侧是工整的楷书，

列着婚约条款、双方名讳。而左侧下方，

本该是女方长辈签署意见之处——没有预想中的“允诺”、“同意”之类的话。

只有一行小字，是朱砂批注，殷红如血，历经岁月仍刺目无比。那字迹矫若游龙，力透绢背，

带着一股狷狂锋锐之气，绝非寻常闺阁女子所能有！那行朱笔小字赫然是：此人庸才，

不嫁。满殿死寂。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钉在那行字上，几乎要灼穿绢帛！

字迹……那狷狂的笔锋……那力透纸背的评断……一些久远的记忆碎片猛地击中了几位老臣！

是了！这字迹！七年前那篇惊才绝艳、直陈时弊、引得先帝拍案叫绝又最终讳莫如深压下，

只在小范围内传阅激辩的《河防疏议》草稿！

那送来草稿的小厮说是受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先生所托……那字迹，与眼前这婚书上的朱批，

分明出自同一人之手！

难道……难道那篇震动朝野的策论……无数道骇然的目光猛地射向脸色已然煞白的沈聿！

沈聿如遭雷击，僵在原地，瞳孔骤然缩紧。他死死盯着那行字，像是第一次认识这种笔画。

那字迹……他恍惚记起，似乎曾在顾晚棠偶尔遗忘在妆奁下的废弃纸片上，

类似的、被墨团涂改掩盖的勾勒……他当时只当是她无聊的涂鸦……裴文卿的声音再次响起，

冰冷，平静，却每一个字都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沈聿脸上，

扇在整个死寂的朝堂上：“侯爷。”“这便是你口中，那个连字都不识、愚钝木讷的妇人，

当年亲笔写下的批注。”“她评得，”裴文卿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如冰刃，

刮过沈聿瞬间惨无人色的脸，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一、点、不、错。

”回声似乎还在巍峨的殿梁间碰撞，嗡嗡作响，压得人喘不过气。无数道目光，

先前是惊疑、荒谬、看戏，此刻全变了质。它们黏在那卷展开的婚书上，

黏在那力透绢背、朱砂淋漓的批注上，最后又钉子似的转向殿中僵立的永靖侯沈聿。

那目光里是骇然，是探究，是某种被打败认知后的巨大空白，

继而翻涌起无声的、却足以将人溺毙的浪潮。原来目不识丁是假。 原来庸碌愚钝是假。

那这七年间，永靖侯府刻意流露出的关于先夫人的一切评价，又是什么？

沈聿只觉得那些目光如有实质，刮掉了他官袍上象征身份地位的绣纹，

剥掉了他脸上强撑的镇定，露出底下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狼狈和……恐慌。是的，恐慌。

像一脚踏空，坠入深不见底的寒潭，冰冷的淤泥瞬间没顶。他死死盯着那行字，

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那笔锋，那力道，那狷狂到几乎要破帛而出的气势……陌生得可怕。

可偏偏，在记忆最浑浊、最不被留意的角落里，又勾起点什么——妆奁抽屉最底层，

偶尔露出半张被揉皱的废纸，上面似乎有类似的、墨迹淋漓的涂画，他当时在做什么？哦，

大约是柳依依正为他研墨，红袖添香，他瞥见那废纸，只当是女人家无聊的模仿，

或是下人不小心夹带的废稿，从未，从未想过……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的铁锈味。

他下颌绷得死紧，牙关都在微微打颤。他想厉声反驳，想斥责裴文卿伪造证物，

想将这荒诞剧彻底砸碎！可那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