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夜漏声幽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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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漏声隔着重重宫墙,沉闷地递进来,一声,又一声。

刘据躺在榻上,眼皮紧闭,呼吸匀长,一副沉入黑甜乡的模样。

只有他自己知道,意识清醒得像浸在冰水里的刀锋。

身上的淤伤开始发出沉闷的搏动式疼痛,与太阳穴突突的跳动遥相呼应,折磨着神经,却也奇异地帮他抵抗着睡意的侵袭。

他在等。

等一个确认。

确认那些目光是否真的暂时离开了。

时间在黑暗中黏稠地流淌。

殿外的风声似乎大了一些,刮过飞檐,发出低沉的呜咽。

偶尔有极轻微的、几不可闻的脚步声经过远门,应是巡夜的卫士,规律,刻板,像上了发条的玩偶。

他需要的信息,李福给不了。

那碗药,王祐的沉默,陛下遣来的黄门郎……这一切像散乱的珠子,缺少一根能将其串联的线。

他需要另一双眼睛,另一个视角。

记忆的深潭浑浊不堪,属于“刘据”的部分像是蒙着厚纱,模糊而零碎。

他竭力回想,捕捉那些在太子身边出现过、或许能有一丝不同的人影。

不是官员,不是内侍……是了,卫士。

太子有自己的卫率。

其中似乎有那么一个人,身形格外高大,沉默得像块石头,有一次惊马时,动作极快地拦了一下,原主似乎随口赏过他一袋金珠。

名字……记不清了。

只记得他好像不是京畿口音。

一个外地来的、可能受过原主小恩惠的卫士。

这可能是眼下唯一能触碰、且不那么引人注目的突破口。

风险极大。

他根本无法确定那人是谁,是否可信,甚至是否还在东宫卫率中。

但他必须动一动。

不能真像个待宰的羔羊一样躺在这里,等待未知的审判。

更漏声又响了一次。

刘据睁开眼,黑暗中,眸光清冽,没有一丝迷蒙。

他悄无声息地坐起身,扯过那件被他扔在地上的、药汁浸染的中衣,漠然地套上身。

冰凉的湿布贴上皮肤,激得他微微一颤,那残留的苦涩药味更加清晰地钻入鼻腔。

他需要一场表演,一场给可能存在的监视者看的表演。

一个受惊过度、神思恍惚的太子,似乎比一个沉着冷静、开始暗中筹划的太子,更符合他们的预期,也更安全。

他赤着脚,踩在冰凉光滑的地板上,像一抹游魂,悄无声息地走向殿门。

动作略微迟缓笨拙,符合一个伤者的姿态。

厚重的殿门并未完全合拢,留着一道缝隙。

他伸出手,指尖刚触到冰冷的雕花木门,外面立刻响起一个压得极低、却又带着明显紧张的声音:“殿下?

您…您需要什么?”

声音很近,显然一首守在外面。

刘据的手顿在半空,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

果然有人。

他维持着那种恍惚的语调,带着一丝被惊扰的沙哑:“…水…奴才这就去取!”

外面的声音立刻回应,带着如释重负的急切。

脚步声快速远去。

不是李福。

是另一个当值的小宦官。

刘据站在门后,透过那道缝隙向外看。

廊下挂着灯笼,光线昏黄,只能看到一片空荡的庭院和远处黑黢黢的宫殿轮廓。

那个侍卫…如果他存在,会在哪里?

取水的小宦官很快就回来了,脚步声又急又轻,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盏温水,从门缝里递进来。

刘据接过水盏,指尖冰凉。

他没有喝,只是捧着,目光似乎没有焦点地扫过门外昏暗的庭院,用一种梦呓般的声音,低低地、含糊不清地喃喃:“…石…石头…好大的石头…站在那儿…”送水的小宦官愣了一下,显然没听懂,脸上露出些许惶恐,以为太子真的魇着了,怯怯地唤了一声:“殿下?”

刘据却仿佛没听见,捧着水盏,转身,赤着脚又慢吞吞地走回榻边,将那盏水放在案上,自己重新躺下,背对外面,裹紧了锦被。

整个过程,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神志不清的迟缓。

殿门外安静了片刻,然后响起极其细微的、衣物摩擦的窸窣声,像是那小宦官松了口气,又重新缩回了原来的位置。

一切重归寂静,只有那单调的更漏声,固执地穿透夜色,敲打着人的耳膜。

刘据面对着冰冷的墙壁,睁着眼睛。

心跳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一下,又一下,与那遥远的更漏声几乎同步。

他感觉自己像一头跌入陷阱的幼兽,蜷缩在黑暗中,竖起耳朵捕捉着外界最微弱的声响,每一次风吹草动都让神经骤然绷紧。

种子己经撒出去了。

那句没头没脑的“石头”,如果那个沉默高大如石的卫士真的存在,并且就在附近执勤,或许会听到,或许会心生疑虑。

如果他足够敏锐,或许能品出一点这不寻常呓语里的试探。

但这希望渺茫得如同风中残烛。

更大的可能,是这句话如同水滴落入深潭,连一丝涟漪都不会泛起,或者被那胆小的小宦官当作太子癔症的又一佐证,报给上面某个负责记录他言行的人。

时间一点点流逝。

身上的疼痛变得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焦虑,顺着脊椎慢慢爬升。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太过冒险和草率。

万一那卫士并非可信之人?

万一这句暗语被其他人解读出别的意味?

在这深宫之中,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都足以致命。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种焦灼的等待和负面猜想吞噬时,殿外极远处,似乎传来一声极轻微的、不同于风声和更漏的异响。

像是某种硬物极其短暂地擦过石质栏杆的声音。

很轻,很快,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刘据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连呼吸都屏住了。

他凝神细听,耳朵几乎要竖起来。

然而,之后又是漫长的寂静。

只有风声,只有更漏。

是错觉吗?

是巡夜卫士的兵器无意中碰到的?

还是……他不敢确定。

希望如同鬼火,在心底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又迅速被沉重的现实压了下去。

他依旧保持着面朝里蜷缩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真的己经沉睡。

但某种东西,似乎真的不一样了。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隐约感觉到,殿外那原本完全属于“他人”的领域,似乎多了一丝极微弱的、难以言喻的“关注”。

并非之前那种冰冷的、监视般的注视,而更像是一种…警惕的守候?

像是黑暗中有另一双眼睛也睁开了,并且注意到了这座寝殿不同寻常的细微动静。

这种感觉玄而又玄,毫无凭据,却奇异地让他胸腔里那几乎要炸开的孤寂和恐慌,稍稍缓解了一丝丝。

哪怕这只是他的自我安慰,也是一种必要的慰藉。

他不再完全是一个人在黑暗中挣扎。

长夜在煎熬中缓慢推移。

窗外的天色依旧浓黑,但那黑暗似乎不再那么纯粹,开始渗入一丝极淡极淡的灰蓝,预示着黎明正在遥远的东方酝酿。

殿外传来了换岗时极低沉的交接口令声和脚步声,比之前更清晰了些。

刘据知道,这一夜,算是暂时熬过去了。

但他紧绷的神经并未放松。

白昼的到来,并不意味着安全的到来,只意味着另一场更复杂、更需要演技的考验即将开始。

他要面对太医的再次诊视,可能要面对更多来自未央宫前殿的、或明或暗的探询。

他必须尽快让自己“好”起来,但又不能好得太快、太彻底。

他需要在“伤重惊悸”和“逐渐康复”之间,找到一个精妙的、不引人怀疑的平衡点。

锦被下的手,缓缓握紧。

指甲掐进掌心,带来清晰的刺痛,帮助他驱散最后一点疲惫带来的混沌。

天,就快亮了。

而他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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