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倒悬之城
青铜地砖寸寸龟裂，暗红色的岩浆从地壳深处喷涌而出，将整座城市倒悬于苍穹之上。
我倚在一根断裂的罗马柱上，掌心的第三枚钥匙——由星核能量凝聚而成的银色浮雕——正发出蜂鸣般的震颤。
卡尔用仅剩的右臂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躯，他胸前的半块星核与我的掌纹共鸣，构成一幅残缺的全息星图。
"坐标……71.6°S，168.3°E。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那里是……修正者的核心基站，也是……塞琳娜的囚笼。
"记忆如毒蛇啃噬神经。
三个月前在博物馆的雨夜，我第一次触碰那柄刻着塞琳娜名字的匕首时，指尖残留的灼痛突然苏醒。
图书馆密室里的星核记忆显示，初代观测者以自身为容器封印了崩坏的星核，而艾尔维亚——那位戴着馆员胸牌的女子——分明在塞琳娜的影像资料中露出过冷笑。
"小心！
"卡尔突然拽着我翻滚数米。
原本站立的位置被一道紫黑色闪电贯穿，焦黑的痕迹延伸向废墟深处。
浓雾中传来金属摩擦声，数十具修正者义体破雾而出，它们的胸腔嵌着和卡尔相似的半块星核，双眼闪烁着不祥的红光。
"观测者残党。
"卡尔吐掉口中的血沫，"修正者居然能制造伪星核……"义体群猛然扑来，我鬼使神差地将手掌按向地面。
三枚钥匙在胸前共鸣，沉寂的星核能量顺着岩浆脉络炸开。
沸腾的熔岩凝成水晶尖刺，将机械军团钉死在半空。
但剧烈的反噬让视网膜泛起血雾，我看到卡尔在血泊里挣扎，他的另一只机械义眼正在融化。
"跑……"他用最后的意识往我手里塞了枚青铜齿轮，"去地心电梯……钥匙要……要……"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化作星尘飘散。
我攥紧发烫的齿轮蹲在废墟上，耳畔回荡着艾尔维亚的笑语："你以为钥匙能救人吗？
它们只会加速崩坏啊，亲爱的旅人。
"地心电梯深埋在图书馆原址下方三千米处。
暗绿色的防护门被我的血激活时，电梯厢内的倒影吓了我一跳——掌心的钥匙己蔓延至小臂，皮肤下浮现出流动的星云纹路，而后颈处不知何时出现了第三枚钥匙的烙印。
钢索摩擦声与岩层崩塌的轰鸣交织，显示屏上的深度数值疯狂跳动。
当数字跌破-10000米时，轿厢突然剧烈震颤，一道黑影从数据流裂缝中钻出，精准贯穿了我的肩膀。
疼痛迫使我睁开眼，发现袭击者是修正者的量子态无人机。
它的利爪嵌着某种寄生菌丝，正顺着血液往星核蔓延。
"警告：检测到塞琳娜意识波动……"无人机的电子音扭曲成刺耳的尖啸，随即自爆成数据残渣。
我踉跄着扑向应急制动闸，却撞进一个冰冷的怀抱。
艾尔维亚的银发沾着未知生物的黏液，她胸前的馆员编号"0716"泛着幽蓝荧光——和我在警局垃圾桶旁捡到的青铜钥匙相同！
"真是感人重逢。
"她舔掉唇边的血渍，那液体蒸腾起硫磺气息，"你以为卡尔死了？
他正在修正者的培养舱里重生呢。
至于钥匙……"她的指甲骤然延长刺入我手臂，"是开启倒悬之城的钥匙链哦。
"剧烈的痛楚中，锁骨下方浮现出全新的星形烙印。
艾尔维亚抽身退开时，电梯厢外传来巨型齿轮转动声，岩层裂隙中伸出数十条金属触手，将整座轿厢拖向深渊。
倒悬之城是一座建立在天空之上的镜面都市。
当我们坠入云端时，艾尔维亚的披风化作纳米纤维网兜住两人。
悬浮街道上，行人的倒影在地面游走，现实与虚像的界限模糊如雾。
某种力量抑制了星核共振，手臂上躁动的纹路被迫蛰伏。
"欢迎来到真实之城。
"艾尔维亚踩着虚空向前迈步，每一步都踏出涟漪般的金色波纹，"那些愚蠢的观测者永远不懂，绝对的秩序才是救赎。
"她带我穿过十二重旋转拱门，最终停在一座纯白穹顶前。
穹顶下悬浮着无数玻璃器皿，每个容器内都浸泡着人类的意识体——有的在尖叫，有的在微笑，有的则完全空白。
"这是修正者的完美作品。
"她抚摸着最近的水晶柱，"剥离情感后的纯粹观测者，能精准计算时间线上的每一粒沙。
"记忆碎片突然闪现：三天前的咖啡馆里，戴鸭舌帽的黑衣人将一张照片塞进我手中。
照片背面是熟悉的笔迹："当你看见倒悬之城，毁掉它的一切镜面。
"落款竟是"你自己"。
"别发呆！
"艾尔维亚拧动穹顶的操纵杆，空间开始折叠扭曲。
我的星核纹路再次亮起，视野穿透三层空间后，看到穹顶核心处悬浮着被改造的卡尔。
他的左半身己完全机械，右眼却迸发着和星核相同的幽蓝光芒。
修正者首领的幻影站在控制台后，面具裂纹中渗出黑色黏液："真遗憾，你的钥匙觉醒得太晚了。
"它指向卡尔胸前的培养舱，"看见那个星核融合进度条了吗？
100%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为什么塞琳娜要毁灭所有钥匙。
"艾尔维亚突然拔枪射碎容器，卡尔的身体坠入下方虚无。
我扑向控制台的瞬间，三面镜子同时碎裂——左边镜中，卡尔微笑看着我；中间镜中，我正握着染血的匕首刺向自己；右边镜中......是艾尔维亚被钉在倒置的十字架上，她身下是燃烧的图书馆。
"小心！
"卡尔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
他的机械义眼射出激光切开机械臂，同时掷出个金属球砸向核心反应堆。
爆炸的强光中，艾尔维亚的银发化为纯黑，她狞笑着撕开颈侧皮肤，露出与星核同源的黑色纹路："现在，轮到我收割了。
"现实开始坍塌。
我抱着昏迷的卡尔坠向现实底层，身后是艾尔维亚扭曲的笑声。
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瞬间，掌心的三枚钥匙全部融化，渗入我的血液，形成一个完整的星形图案。
而远处，城市的上空，一颗巨大的眼睛缓缓睁开，注视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