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这句酸词时，屋外阳光正好。

陆怀川正好载着姜亦璇从我窗下路过。

初秋的暖阳给二人的身影镀了一层滤镜，端得是天造地设的模样。

少女悦耳的笑声从我没关紧的窗户边缘漏了进来。

我怔然地看着他们渐渐远去。

曾经那个约好专属于我的后座，终究是迎来了新的主人。

01[陆妈妈，怀川在家吗？]我兴冲冲地跑来陆家时，陆怀川的妈妈正在做饭。

听到我这个问题，温柔贤惠的女人脸上有一闪而逝的不忍和尴尬。

但我正激动，没留意到对方的神色变化。

今天嘟嘟产仔了。

嘟嘟是去年我生日时怀川送我的一只银点母猫，前两个月和小区里另一户人家的公猫配了种，他和我约好等嘟嘟生宝宝了喊他过去看。

圆头圆脑的嘟嘟生了三只胖嘟嘟的幼崽，看着可爱到不行。

我满心雀跃。

爸爸还以为我是看到小猫高兴。

唯有我自己知道并非完全如此。

嘟嘟生了，我可以借着履行承诺的的借口来找陆怀川。

这是正事，就算他批评我别一天天地朝他这边跑，我也可以理直气壮地反驳他。

迟钝如我也感觉到了陆怀川最近的冷淡。

这种冷淡似乎……似乎是从那个叫姜亦璇的漂亮女孩儿搬到陆家隔壁开始的。

心里有某个答案呼之欲出，我却猝然收回了触碰答案的双手。

今天是一个值得开心的日子，不要胡思乱想。

我暗自告诫自己。

[那个……小烟啊，怀川他不在家，他……他去找……]陆妈妈眼神闪烁，说话吞吞吐吐，看向我的眼睛里满是心疼。

我心下一紧，正想说点什么打圆场，下一秒陆怀川的身影便恰好出现在门口。

[有什么事吗？]少年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就和他的性子一样，待人看似温和，实则疏离。

这么多年里，也唯有我可以这样自由地在陆家出入，旁若无人地赖在他身边说话。

陆妈妈的话被打断，我下意识忽略她刚才的反常，兴奋地迎向陆怀川：[怀川……]我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一个轻柔的女声从门外传来：[阿川，好了吗？]随后，一道娉婷袅娜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站到了陆怀川的身旁：[阿姨好。

]是小区里新搬来的那个姜亦璇。

她礼数十足地向陆妈妈问好，完全是一副家教上乘、家风优良的好姑娘模样。

陆妈妈看看我，又看看她，尴尬又稍显客套地应了一声。

姜亦璇也不介意，一双美目顾盼生辉地看向陆怀川：[阿川，咱们现在走吗？团团看起来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

]好似在应和她说的话似的，一声软绵又娇气的猫叫从她怀里传来。

这时我才注意到，对方手里抱了只长相甜美的布偶。

一人一猫都是那种公主气质，看着赏心悦目。

我呆呆看着并肩站在门口的俩人，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原来我不再是唯一一个能在陆家来去自如的姑娘了。

姜亦璇也可以。

陆怀川站在她旁边肢体放松，这是他心情愉悦时的表现。

[亦璇的猫生病了，她刚搬来对这边不熟悉，我陪她去宠物医院一趟，有什么事回来再说。

]撂下这句话，陆怀川就拿上自行车钥匙带着人走了，也不多问一句我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姜亦璇的团团生病了需要看医生。

我的嘟嘟刚生完崽崽难道就不需要关心了吗？02[嘟嘟啊，你爸爸不要你了，你即将成为一只只有单亲妈妈的可怜猫猫……]我蹲在猫窝前，对着正在给小猫舔毛的嘟嘟碎碎念。

嘟嘟茫然地看了我一眼，仰着脖子在我手上舔了舔。

好像我也是一只需要安抚的小猫崽。

猫科动物的舌头都是倒刺，舔在皮肤上有点刺痒。

我被嘟嘟母性大发的行为逗笑，正想拆块冻干给它吃，刚起身却听见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认识这么多年，陆怀川的脚步声我熟悉到能数出节拍来。

我迅速跑回书桌前坐下，也不管这动静有没有被外面的人听到，随后拿起一本书来假装认真翻看。

门咔哒一声开了，有人迈步进来，和往常一样不先开口说话。

但也有不一样的，比如来人身上那股让我倍感陌生的馨香，掩盖了他身上原本的浅淡薄荷香气。

想起我刚刚看到的少年少女骑车经过的画面，我从原本的假生气变成了真郁闷，梗着脖子不想回头理他。

[我不知道嘟嘟今天生宝宝。

]许是发现我的确没有要跟他说话的打算，陆怀川主动挑起了话题。

不知道嘟嘟生宝宝，却知道团团生病了。

[你发的消息我从医院回来后才看到。

]对对对，我发的消息你看不到，姜亦璇找你却一找一个准。

他说一句，我在心里嘀咕两句，就是不吱声。

片刻后。

我没再听到身后的动静。

这就走了？！我偷摸回头看了一眼，和陆怀川戏谑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不等我欻一下把头转回来，对方已经走过来了。

[哪道题不会赶紧说，讲完我要回去洗澡了，笨死你算了，补了这么久的课成绩还是在及格线晃荡……]过去我听他说这种话，只觉得话里含着熟稔和亲昵。

但今天见识过他在姜亦璇面前的那种温柔劲后，我从这几句话里听出了一些嫌弃。

[陆怀川，你是不是很讨厌给我讲题？]我冷不丁朝他问道。

他被我问得一怔，还没说出什么话来，我另一个问题紧随而至。

[姜亦璇是不是比我聪明？][我们讨论的是你的学习，关亦璇什么事了？]陆怀川剑眉敛起，有点不耐烦了。

听听，亦璇，叫得多好听啊。

可是他从来只会连名带姓地叫我楚烟。

温柔不是给我的，昵称也不是给我的。

[要不……你以后别来给我讲题了吧？反正我也准备走艺考的路。

]我轻轻道。

一室沉默。

良久，随着不轻不重的关门声，陆怀川的回答落了下来：[随你。

]等我再回头，偌大的房间里早已没了那道挺拔的身影。

陆怀川进来跟我解释时一句抱歉都舍不得说，要走的时候却走得这么干脆。

果然酸词之所以在emo文学界风靡，就是有它的可取之处。

大概真是你我本无缘分。

别人坐、让别的女生和我一样自由进出你家、忘记嘟嘟的预产期……][宝贝烟儿在干嘛呢？]我妈敲门进来时，我正趴在枕头上记录着陆怀川的“罪行”。

我六岁认识他，六年前知晓自己对他的感情并非兄妹。

这段情谊和六有缘，我决定给他六次机会。

如今机会已经过半，他要是再让我难过三次，我就真的不要他了。

[妈妈！怎么啦？]本妈宝女将记仇的小本子塞到枕头底下，回身就扑进了我妈的怀里。

[这么大个人了还撒娇，以后出嫁了可怎么办哟。

]我妈嘴上调侃着我，手上的动作却不含糊，顺着我扑过去的力道将我搂紧，还顺带帮我捋了捋在床上蹭乱的头发。

[我们小烟今天不高兴吗？]也不知道是不是母女连心，我妈一下子就看出我心情不好。

难过时最怕被别人关心，因为眼泪根本就憋不住。

我强忍着不让泪流出来，搂着她的腰摇了摇头：[没有，我刚才看了部电影，男女主最后没能走到一起，看得人心里难受。

]我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我妈却认真地安慰我：[那些都是假的，剧本，咱不为这个不开心哈。

][好啦，我知道了，妈妈找我有什么事吗？][哦！差点把正事忘了！唐老师的课我给你报上啦，不过她课表排不过来，不是一对一带你的，听说还有一个男孩子一起上课，可以吗？]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我当即应下。

第二天下午就是第一次课。

在空旷的舞蹈室里，我见到了那个男孩子。

倒是比我常见到的那些学舞蹈的男生要高大。

大概是为了方便，这人剃了个寸头，整个人身上都是扑面而来的鲜活气息。

有点像……像一只在阳光下晒得暖融融的微笑萨摩耶。

是和陆怀川不一样的好看，就是没有对方的那种神秘感。

对方推门而入，脸上还带着险些迟到的慌张，一见着我就露出一个笑来：[你好呀！]经过一节课的学习，我们对彼此都有了一些了解。

让人惊讶的是，许应宸不仅舞蹈基础扎实，这人还是和我同个学校的。

[那你舞跳得这么好，怎么从来没有上台表演过？]一中的学生学习成绩嘎嘎好，考起试来一个赛一个的猛。

但着实是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每回学校汇演，班里让人出节目时的混乱堪比抓壮丁。

像我这样的艺术特长生向是班长重点游说的对象，没道理许应宸不是。

[因为不想参加啊，怕迷倒太多女生。

]他臭屁地说道，还做了个吹刘海的动作。

可惜的是就他那一头板寸，自然是什么都吹不起来的。

我俩对视了一眼，忽然像被戳中笑点似的哈哈大笑起来。

[我看过你的表演。

]笑完了，许应宸轻声道。

[你自我介绍时很腼腆，像没脾气的棉花糖。

]我正想反驳，却听得对方问：[后来的表演为什么你都不报名了？]为什么？因为那次表演完后我收到了几封情书，陆怀川当时脸都黑了，霸道地让我不准再参加类似的活动。

我嘴上唧唧歪歪地不满，实际上心里还咂摸出透骨的甜味来。

只有在乎才会有占有欲。

过去的快乐和这阵子受到的冷落杂糅在一起，让我的嘴角落下些许。

[和你一样，怕迷倒那些男生。

]我将他刚刚说的那句话还了回去，随后低头开始专心压腿，因而错过了许应宸眼中一闪而逝的认同。

04唐老师为人教学经验丰富，为人又特别温和。

整节课下来的体验感相当不错。

出了一身汗，憋在心口的郁闷也轻了不少。

许应宸把包往背上一甩，湿着头发就往外跑：[走走走，我请你喝奶茶！]每次进行高强度的训练过后我就很想吃甜的，许应宸的提议正合我的心意。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全糖的蛋糕奶茶？]点单的时候对方没问我的喜好，点完竟然没有踩雷，完美戳中了我的偏好。

[你朋友圈和个性签名都发了。

]他随口回答。

敢情这家伙加上我的微信后一直在那里鼓捣手机是在翻我的动态？想起个签里那句[蛋糕奶茶，全糖加冰]，我有点尴尬。

之前我第一次喝到蛋糕奶茶的时候被这种口味惊艳到了，当天就改了个签，还献宝似的跑去和陆怀川汇报。

最后得了一个幼稚的评价。

后来我一直想把这个被他贴上幼稚标签的个签换掉，但老是忘记了。

思及此，这句冷淡又无语评价在我脑海里循环立体播放。

晃得我被甜食吊起来的心情又落了下去。

我不打算回应许应宸的话，下一秒却听见他说：[都专门写在个性签名里了，一定很好喝，下次我要尝尝。

]巧合的是，我俩走出奶茶店时正好看到了离我们一街之隔的陆怀川和姜亦璇二人。

陆怀川视线一落到我这边，面色就沉了下去。

恰逢红灯变绿，陆怀川大步流星地往我这边走来。

[南！这都快要高考了，你成绩那么差，不待在家里好好补一补文化课，还有心情跑出来和不三不四的人玩？]他鲜少说这么长的话。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点气急败坏。

和以往每次约束我不准和其他男生交往过密时一样，恍惚间会让人觉得他在吃醋。

但他身后脚步轻盈走过来的姜亦璇却打断了我的自作多情。

[许应宸不是不三不四的人。

]我没有在意其他指责，只认真地反驳了他阴阳许应宸的那句话。

就算对方打耳钉又如何，心思纯不纯净不是由外表和打扮来决定的。

许应宸还请我喝了我最喜欢的蛋糕奶茶，我不能让他这样无缘无故挨个骂名。

[你！]陆怀川脸色愈臭，是一个即将发火的不耐烦模样。

他对我总是没有太多的耐心。

[好了好了，别吵架。

]姜亦璇适时在旁边开口劝阻。

声音软和轻柔，让人听了都不好意思再在她面前说什么难听的话。

陆怀川将剩下的指责咽了回去，将手里提着的一杯东西递过来：[早点回去，别让阿姨担心。

]临走之前，还眼神不善地盯了许应宸一眼。

我看着这杯他递给我的七分甜果茶，垂在身侧的左手不由握紧。

不远处是女孩子转头和他说话的柔美侧脸，她手里也拿着一杯饮品。

是谁喜欢喝七分甜的果茶不言而喻。

陆怀川记不住我喜欢全糖奶茶，却知道姜亦璇的口味。

四次了。

陆怀川，你还有两次机会。

05时间眨眼就到了元旦。

这段时间我和陆怀川之间一直不冷不热，我不再如过去那般频繁地跑去陆家。

连我妈都看出了我的反常，询问我是不是和陆家小子吵架了。

我嘻嘻笑着糊弄过去。

其实也不是我不想去找他，而是现在他的时间分了一部分在姜亦璇身上。

陪伴变得淡薄，是因为有另一个人在和我共享。

有过几次找不到人的经历后，我便也卸了歇了心思。

就当提前适应这种不围着陆怀川转的生活。

倒是每天晚上的课后补习，陆怀川还是准时来打卡。

大概是我上一次的质问让他觉得我对他批评我成绩这件事有应***绪，这阵子他不再像之前那样时不时就说我笨。

明明我们没有吵架，但彼此间的关系却隐隐透着冷战的氛围。

[元旦去海边放烟花吗？]时隔多日，我第一次朝他邀约。

陆怀川眉间微不可见地一蹙：[看情况，如果有时间的话。

]可去年跨年我因为错过烟花汇演心情低落的时候，是他自己说今年元旦带我去放烟花的。

元旦全年级都放假，我不知道他那天准备去做什么，我也不想知道。

12月30号当晚，我在裹着围巾在寒风刺骨的海边等了他一晚上。

周围人声喧闹，大多是相约跨年的情侣。

他们相互依偎着取暖，在准备好的孔明灯上写上白头偕老的约定。

而我抱膝坐在沙滩上，只觉得翻涌的心绪像这无边无际的海水，咸到发苦，拍打在心头全是涩感。

海边不比市中心，没有官方的倒计时活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待零点的人开始自发进行十秒倒计时。

众人齐声呼喊着，在1的尾音落下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