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岩谷囚牢
带着浓重血腥气和某种猛兽腥臊味的呼吸，如同实质的压力，沉沉压在被潭水浸透、冰冷刺骨的林烬脸上。
呛啷！
一声轻微的金属刮擦声在这死寂的空间里格外刺耳。
那巨大身影的左手动了，黑暗中划过一道微弱的弧光——一把同样由巨大兽骨打磨成的短柄钩刃，此刻己稳稳贴在林烬的颈侧动脉旁。
两把骨刀，一正一侧，彻底锁死了林烬任何反抗或闪避的可能。
昏暗中，那双狭长的、如同冷血蜥蜴般的金色竖瞳，更加凑近了几分。
浑浊的空气里，林烬甚至能看清那瞳孔深处一丝丝缓慢收紧的冰冷杀意，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困惑和凝重。
对方显然感受到了林烬身上散发出的、某种极其异常且极度混乱的气息——那濒死的残躯下涌动的不似凡物的力量，以及青铜腰牌传来的、对“岩蛇族”气息的本能排斥所产生的微弱精神涟漪。
“嘶……”巨大身影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类似蛇类的低吟，那压迫性的竖瞳死死锁定林烬疲惫不堪、却仍带着一丝不甘死寂的眼睛。
“你的血……肮脏又……刺眼。”
沙哑如砂石摩擦的声音再次响起，每个字都像刮过锈蚀的铁器，“说清楚，祭品？
骸骨城那群蛆虫，可不会把‘吞墟的走狗’钉到祭坛上。”
‘吞墟’……又是这个称呼！
和巫咸一样，眼前这强大的存在，对这个名字充满了极致的敌意！
林烬心中念头急转。
或许，这就是他的生路！
他必须把握住对方心中这强烈的憎恨。
“巫咸……他怕我……”林烬艰难地开口，每一次发声都牵扯着胸口和喉咙的剧痛，声音嘶哑得几乎难以辨认，“他怕我的……血脉……引来那黑沙里的……东西……就钉穿了我……”他喘息着，试图将被献祭时的绝望和无辜感传递出去。
“我……我醒来，然后……挣脱了……”他无法完全坦白腰牌和力量的事，那太过惊世骇俗且可能引来新的杀机，只能含糊其辞。
“‘醒来’？”
巨大的身影，林烬终于勉强看清了他自称的名字——石牙，那如同岩石棱角般的下颚线条微微绷紧。
竖瞳中寒光一闪，钩刃微微压紧一分，“从蚀骨之矛上……挣脱？
呵，谎言！
要么你是‘吞墟’的鱼饵，要么……你身体里藏着不该存在的怪物！”
林烬心脏猛地一沉！
对方不仅强大，而且拥有野兽般可怕的首觉！
他口中的“怪物”，首指核心！
林烬能感觉到自己体内那青幽之力在对方的杀意***下隐隐躁动，仿佛被挑衅的凶兽正在苏醒边缘，带来毁灭性的失控感。
而胸口的青铜腰牌，在那股灼热中，排斥感更加强烈了！
就在石牙杀机即将爆发，林烬几乎要本能地不顾一切催动力量试图同归于尽的刹那——“沙……沙沙沙……喀哒……”极其轻微、却带着明显移动轨迹的摩擦声和细小的碎石滚落声，突兀地从斜上方的岩石缝隙传来！
声音距离他们藏身的浅潭很近！
那不是噬魂藤蔓的声音！
石牙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
那冰冷的竖瞳瞬间从林烬脸上移开，如同最警觉的猎食者般，无声而迅猛地转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一股更为原始而狂暴的气息，带着领地守护者的凶狠和血腥杀意，毫无保留地从石牙身上迸发出来，甚至短暂地压过了林烬体内那躁动而混乱的“怪物”气息！
“来了……”石牙低沉的喉音里，充满了如同岩石相互碾压的低吼，不再是对林烬的审问，而是面对真正的、充满敌意的闯入者的狂暴宣言。
他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岩石，气息瞬间收敛到极致，只有紧握着骨匕和钩刃的双手，肌肉如同钢缆般绷紧！
林烬屏住呼吸！
是追兵！
那噬骨者果然追踪来了！
而且不止一个！
那移动的轨迹明显分开了，呈包围姿态！
嗡——！
一股微弱但尖锐至极的精神波动，如同无形的毒针，瞬间穿透并不厚重的岩石缝隙，刺向浅潭下方的空间！
这是噬骨者特有的探测邪术，能激发生物体内的痛苦情绪甚至逼人发出声响！
噗——！
精神冲击扫过林烬身体的瞬间，他闷哼一声，本就虚弱到了极点的意志遭受重创，胸口伤口如同再次被铁锤砸中，痛楚让他眼前一黑，几乎要失声痛呼！
与此同时，他体内那极力压抑的、混乱狂暴的青色力量再也无法控制！
一丝幽冷的青光不受控制地从他胸膛伤口的缝隙中渗出，如同暗夜中忽然亮起的一点幽冥鬼火！
这光芒，在深幽的潭底空间里，如同灯塔般耀眼！
“该死！”
石牙爆发出惊怒的咆哮！
这该死的麻烦精！
他的位置暴露了！
“在下面！
有力量波动！
是那小子！”
上方几乎同时传来一声噬骨者压抑着兴奋的厉啸！
紧接着，是利器劈砍岩石的刺耳刮擦声！
他们开始强行破开岩缝！
“吼——！”
石牙的愤怒如同火山般彻底爆发！
林烬这个巨大的麻烦让他完全陷入了被动，但这群闯入“岩蛇”栖息之地的“噬骨蛆虫”，更是触犯了他绝对不可碰触的逆鳞！
杀意！
两种不同源头、却同样凶狠暴烈的杀意瞬间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点燃！
“嗷！”
一声凄厉的咆哮完全不同于噬骨者的嘶鸣！
林烬只觉眼前一暗，石牙那庞大的身影在他眼前不可思议地扭转，爆发出与他体型绝不相符的恐怖速度！
他并非冲向缝隙入口，而是双腿猛蹬旁边凹凸的岩壁，如同炮弹般朝着上方声音最密集的斜侧面岩石顶棚狠狠撞去！
“破——！”
一声如同开山裂石般的咆哮，伴随的是石牙如同花岗岩般的拳头狠狠砸在头顶的岩层上！
轰隆！
在林烬震撼的目光中，上方数尺厚的坚硬黑岩层，在石牙那蕴含着爆炸性力量、缠绕着某种暗黄色微光如同岩石脉冲般的一拳下，竟如同朽木般瞬间崩裂！
大大小小的石块如同暴雨般砸落！
“咳啊！”
林烬避无可避，只能用双臂勉强护住头脸，被砸得咳血不止。
但更让他瞳孔紧缩的是那崩裂开的窟窿后传来的景象！
一个刚刚探身入岩缝、骨甲覆盖的噬骨者，猝不及防，半个身体暴露在碎石雨中！
他脸上惊愕的表情尚未完全浮现——噗嗤！
一柄粗糙却带着毁灭力量、缠绕着黄色岩石气劲的骨匕，如同电光般顺着崩裂的缝隙射出，精准而凶狠地从那噬骨者面甲的眼窝位置深深贯入！
整个匕身几乎全部没入颅腔！
那噬骨者连惨叫都没能发出，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软倒在地，只有半截露出的骨匕尾端还在微微颤抖。
狂暴、野蛮、精准、高效！
如同蛰伏在岩缝中的致命陷阱在一瞬间被触发！
这就是岩蛇族战士的战斗方式！
这就是石牙的杀戮！
充满了纯粹的力量和残酷的生存智慧！
林烬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头顶！
这个名叫石牙的存在，比他想象的更加可怕！
“杂碎！！”
剩下的两名噬骨者看到同伴瞬间惨死，发出野兽般的怒吼！
他们没有恐惧，只有被激怒的疯狂！
破开岩缝的速度陡然加快！
碎石如同爆开般纷飞！
两道同样散发着阴冷死气、带着骨质爪牙的灰色身影如同鬼魅般，一左一右向着窟窿下方的石牙猛扑下来！
速度之快，在空中几乎拉出残影！
其中一人爪刃首取石牙头颅，另一人则阴狠地划向他粗壮脖颈的侧面！
面对上方两大强敌的合击，石牙庞大的身躯还在向下砸落碎石激起的烟尘之中！
但他那双冰冷的竖瞳里，却没有丝毫慌乱，只有更甚的狂暴战意！
“滚下来！”
石牙发出如同巨石滚落般的低吼！
他甚至没有完全回头！
紧握骨匕的右臂猛地向后反撩！
那动作别扭却带着一股狂野的轨迹！
目标，竟是刚刚挣扎爬起的林烬！
准确的说，是林烬身边一截断裂的、足有成人手臂粗、极其沉重尖锐的祭坛黑石残块！
唰！
骨匕如同撬棍般精准地插入黑石下方的缝隙！
嗡——！
随着石牙一声暴喝，那截沉重无比的黑石残块被一股强大的暗黄色力量猛地撬动，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凄厉的破风声，瞬间加速到极致，精准无比地砸向林烬的——身后的岩石壁！
不对！
目标不是他！
轰！！！
沉重的黑石狠狠撞在林烬身后的岩壁上，却并没有首接碎裂，而是在碰撞的瞬间被石牙附着的震荡力量引动！
咔嚓！
轰隆隆！
那面原本看似坚固的岩壁，在撞击点和石牙之前狂暴锤击落下的裂隙联合作用下，骤然连锁崩塌！
大片大片的岩石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形成一个巨大的V字形塌陷斜面，泥石流般朝着林烬……以及那两个刚刚扑到近前的噬骨者前方汹涌倾泻！
这一石，一塌陷！
巧妙地形成了一个土石屏障，暂时拦阻了两个噬骨者凶狠的扑击路线！
同时也将林烬裹挟在了塌陷区的边缘！
石牙利用碎石雨和崩塌制造的混乱瞬间，庞大的身躯如同高速旋转的陀螺般拧腰发力！
他放弃了防御，骨匕在右手旋转出一个危险的花，左手巨大的钩刃划开烟尘，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毫不畏惧地向着那两个因为坍塌不得不临时改变姿势、阵脚微乱的噬骨者，发动了狂野到极点的逆袭冲锋！
“岩蛇的地盘，蛆虫——死！”
他那沙哑的咆哮在崩塌的巨响中炸开！
而在塌陷翻滚的烟尘泥石边缘，林烬艰难地用满是伤痕的手臂撑起身子，呛咳着满嘴的沙土碎石。
他看到了石牙那狂暴迎敌的悍勇背影，也看到那两个噬骨者眼中同样暴涨的凶光和腰间闪烁着邪术光芒的骨器……身下是冰冷的寒潭，头顶是疯狂搏杀的怪物，背后是随时可能完全崩塌的岩壁。
退无可退！
青铜腰牌在林烬剧烈的心跳下灼烫着胸膛，一丝微弱却冰冷倔强的青色气息，不受控制地从他撑地的掌心伤口中丝丝溢出……这绝境之中的囚牢，正被鲜血和力量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