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真真切切的感受。
我从记事起就参与家里的各种劳动,从家务活到农田里的各种活儿基本都干过。
那时候每家都是一个最小型的加工厂,衣服鞋子都是自己妈妈做的,爸爸去生产队干活,分粮都是自己用麻袋往家里扛的,晒粮、打米磨面都是活儿。
很小的时候,整个屯子只有一口井,每家都得天天挑水,生产队分的柴禾要自己捆,自己刨栅子,自己捡栅子,每天都得抱柴禾做饭、喂猪、鸡、鸭等。
地分到各家后,一开始,种地用马趟地,起垄,用马车拉水种地,铲地,追肥,人工掰苞米,种菜,都需要大量的人力。
每家都有干不完的活儿,每家都是能干活儿的全上地。
妈妈常自豪的说,我这六个闺女,每个都是一生日就会走路,会说话,能当小帮手。
很小的时候,妈妈在炕上做针线活,我们在炕上炕下玩儿,需要什么东西都是我们帮着拿,很小就能用笤帚扫炕扫地,自己管自己更是不在话下。
最早去屋外干活,我记得是帮妈妈磕栅子,抱栅子。
栅子是割苞米杆儿时留下一尺多的一截,用专门刨栅子的镐从垄的一侧向另一侧刨透,这样连根一起捡起来,两手各拎一个往一起磕,磕掉根儿上带起来的土,扔一堆儿,然后拢在一起拉回家,是最抗烧的柴火。
栅子拉回家要剁上,四周用栅子根向外插上,这样既防点雨又防被偷。
我记事早,那时顶多两岁,妈妈怀孕蹲下费劲,抱柴火时都带着我。
如果是栅子,要先拽出一堆,让我在旁边拿棒子敲一遍,把土敲干净。
这事儿之所以记得,是因为当时在栅子垛边儿有点儿害怕。
夏天下雨时,栅子垛上面的是湿的,从底下掏中间的干的烧,垛下掏进去很深的一个洞,看着摇摇欲坠,我觉得垛随时会倒下来,所以躲远点磕栅子上的土。
磕完,我抱一小抱,妈妈抱一大抱。
后来爸爸编了两个大筐。
编筐时,我在旁边递杨树条,一眼不眨的仔细看,即便现在我除了不会窝筐底,编筐的过程我都记得。
有了筐便用筐装柴禾,和妈妈往家拽,这样身上的土比抱柴禾少很多。
抱完柴禾拍身上的土时,妈妈总会说,街里大姨家烧供应煤,不用天天上抱柴火,衣服一点也不埋汰。
抱完柴火接着烧火,最开始是妈妈点火让我看着,后来忙锅上做饭,招呼我什么时候往灶里添柴。
栅子最好烧,隔一会儿扔两个就行,火还很旺,锅开得很快。
我边烧火边看妈妈做饭,后来能够着锅台时做饭都不用教了,因为过程早就记住了。
有时烧苞米杆子往灶里添的频率要快一些,而且有时带的苞米叶子火会呼的一下着到灶外面,妈妈会喊我往后退两步,别烧到鞋,并赶紧过来踩灭。
后来就看着我把苞米叶子早点用棒子拨到灶里,如果烧谷草时,就要一把接一把地往灶里送,还要防止火和外面的柴禾连上。
烧麦秆时,火最容易窜出来,要用个木棍一下接一下往灶里扒拉。
烧火是需要注意力集中的活,还要根据不同的柴火掌握往灶里添柴的频率。
大姐烧火总看不住,好烧到灶外,后来烧火的活就基本上变成我的了。
锅开一会儿停火,我们两三个人儿会把炕桌从地上抬到炕上,小的拿筷子,大的拿碗,得稳当点儿,摔了碗要挨打的。
吃饭时也要小心,别把碗碰掉。
妈妈常吓唬,谁把碗摔碎,谁就用手吃。
大姐干不好活,妈妈会骂他,大姐就以哄孩子为借口,背着妹妹走了。
妈妈有活就指使我,我要说大姐咋不干呢?妈妈笤帚就会打过来,以后不敢再还嘴,还得抓紧,仿佛笤帚在身后跟着我。
活干得快,妈妈就把家里的活儿都交给我。
鞭打快牛这句话我是有亲身体验的。
我到六七岁时,左邻右舍都夸我能干活会干活,李婶刘娘他们甚至开玩笑让我长大了给他们当儿媳妇。
我告诉他们我长大了要考大学,去城里上班儿,然后赶紧跑。
那时姐姐上学,每天回家念课文,和同学一起趴在炕沿上写作业。
我在他们身后听着看着就会了,课文也能背下来,生字也认识,爸妈亲戚都惊讶于我的记忆力,让我好好念书,有出息了就不用天天干活。
我暗暗记在心里,后来的自觉努力学习和那时就在心里形成的想法应该有关联。
所以我感谢我成长过程中干活儿给我的信心,也感谢所有的夸奖过我、鼓励过我的人。
让我有了读书的信心和毅力。
而让妈妈很出乎意料的是,我在虚岁8岁时就学会了包饺子,擀饺子皮儿。
那时面粉少,只有在过年时能吃上几顿饺子,实践机会少,同龄的孩子没有会擀饺子皮儿的。
之所以时间记得清楚,是因为妈妈的预产期就在8岁要过年那几天,爸爸把姥姥接过来过年,好照顾妈妈。
怕过年那天吃不上饺子,所以,提前包冻饺子,爸爸擀饺子皮儿供不上包。
姥姥让我用另一个擀面杖,用笨方法双手推擀面杖,像擀烙饼那样慢慢擀。
我边赶边看着爸爸跟他学,右手来回滚动擀面杖,左手旋转面剂子,让面剂子一边压成饼,一边旋转,旋转一圈儿多饺子皮儿就成了。
不知怎么一下子就会用那股劲儿了,左右手配合的很默契,并且擀得很快。
姥姥爸妈都夸我,越夸我越来劲儿。
后来变成我一个人擀饼,他们加上大姐4个人包饺子都够用。
这事让妈妈和邻居亲戚炫耀了好几遍,也冲淡了生的第5个孩子还是女儿带来的失望、伤心、无奈。
而我最羡慕也终于学会的活儿是捻绳儿。
那时生产队会种一片麻,长得很高,有股特殊味儿。
麻杆不用到老秋就割下来,捆成捆。
屯子西边有个大坑,家家盖房子等用土时挖出来的。
夏天会存一些雨水,麻杆放在水边泡上,叫沤麻,麻杆泡一段时间,得不时的派人查看,时间长了,麻皮儿不结实了,沤时间短了,麻皮扒不下来。
沤好的麻晾干,每家分几捆。
放在阴凉处,上冻了麻皮才好往下扒。
扒麻时要先用棍子把整捆的麻敲敲,让灰跑一些,但是扒每根麻时还会有很大的灰,很呛人。
这时,麻杆的外皮已经裂开,扯着头拽下一片到麻杆稍,再扯另一片,把一圈麻皮儿都扒下来,剩下的麻杆儿留着烧火。
扒下来的麻皮儿,对齐头儿放在一起,理顺。
够一捆,就用粗绳把大头系紧,然后卷成一卷。
等到要做鞋捻绳儿时,爸爸会把麻拿到院子里,用棍子再砸一遍,让灰再跑出去一些,也让麻每一小片宽窄均匀一些。
然后把成捆的粗的、齐的那头儿系在檩子上垂下来。
妈妈开始捻绳儿。
妈妈先拽下两片麻起头儿,左手捏住两片麻,离开点空,放在膝盖上,右手同时搓两股麻上劲,合在一起就成绳了。
搓一段麻片变细了,再拽下一片,把细的一头和搓细的一头搓在一起。
有时用手沾点唾液往一起搓,另一股也续上一片,继续搓。
劲儿上够了,两股绳就自然合在了一起。
够三四尺后,固定在吊着的那捆麻的旁边的墙上,让它垂下来,然后开始捻绳儿,绳头儿悬挂在炕头炕沿儿的位置,站在地上能捻绳儿,坐在炕边儿也能捻。
墙上那根钉子。
我不知道妈妈怎样系的扣儿,反正绳捻长了,从另一头儿往下拽一下,撵绳的这端往下拽不动。
妈妈捻绳很快,左手大拇指和二拇指同时捏住两股麻,向前搓,右手飞快的轮流拨动两股麻,左手边搓边往下滑,不耽误右手继续飞快的拨动,两股麻片儿飞快的旋转,不一会儿就撵出一大段能做鞋的细绳,末端变细了,再分别续上,接着捻绳。
那时每家这个时节都有这个装置,妈妈专门用一两天时间捻绳。
从另一端拽出的成品绳就绕成一团儿一团儿的,就开始做鞋。
纳鞋底儿。
捻的绳的头就垂在炕边。
妈妈有空就捻一段。
饭菜下锅了,妈妈就站在门门边儿一边撵绳一边看着我烧火。
纳鞋底时间长了,腿麻了,就站起来捻一会儿绳。
反正前后一个多月的时间,抓紧一切小段时间边捻绳儿边纳鞋底儿做鞋。
妈妈做每一样活儿,我都认真的跟着看。
最羡慕妈妈捻绳时双手翻飞的样子,我很小就想学妈妈,也偷偷尝试很多次,可两手怎么也不协调,捻不成绳。
或劲儿没跟上,捻的绳不结实,妈妈还得破开,重新捻。
但还是不甘心,没事儿就想试试。
不知道哪一天,突然间左手搓的速度和右手拨的频率配合上了,就学会捻绳儿了。
我很高兴,恨不得告诉所有认识的人,带着这股兴奋劲我没事儿就捻绳,甚至玩儿也不那么重要了。
妈妈看***针线活学得快,就教我纳鞋底儿。
纳鞋底儿,我早就看会了,也想试试。
妈妈说,纳鞋底容易累伤手腕儿,让我大点再纳。
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