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章 归位
沈家别墅门口停着一辆黑色迈巴赫,车牌五个八。
沈太太攥着亲子鉴定书,指节发白。
车门打开,穿白T恤、牛仔裙的许岁从车里下来,手里拎着一只帆布包,磨得发白。
她抬头,看见台阶上站着一个与自己眉眼三分像的女孩——沈家培养了十九年的小公主,沈岁晚。
沈岁晚穿一条高定小礼裙,脖颈修长,唇色淡粉。
她向前半步,像要拥抱,却在指尖碰到许岁衣角时倏地收回,仿佛被烫到。
沈太太再也忍不住,哭出声:“岁岁,妈妈对不起你……”许岁垂眼,轻轻“嗯”了一声。
她知道自己的位置——真千金归位,假千金退位。
没人知道,此刻最想知道“沈岁晚要去哪儿”的人,竟是沈岁晚自己。
她站在楼梯拐角,指尖还残留着方才触碰许岁时那股粗粝的棉布触感——与自己十九年来摸惯了的桑蚕丝截然不同。
楼下传来压抑的啜泣。
沈太太抱着许岁,一声又一声“岁岁”地喊,像要把缺席的十九年一口气填满。
沈岁晚忽然想起自己五岁出水痘,烧得迷迷糊糊,也是这声音一声声哄她喝药;十一岁学芭蕾摔折脚踝,还是这声音替她给校长请假。
那些“岁岁”原本是属于她的,如今却要原封不动地让出去。
管家林叔上楼,轻声提醒:“小姐,夫人说……让您先收拾行李。”
一句话,像最后一只玻璃杯坠地,声响清脆,尘埃落定。
衣帽间灯火通明。
沈岁晚拉开第一排衣柜,指尖掠过一排排高定吊牌——CHANEL、Elie Saab、Zuhair Murad……每一件都在提醒她:你不再是沈家的小公主了。
她只拿最简单的T恤、牛仔裤,却在最里层停住。
一条旧手链躺在绒布盒里,银链暗淡,珍珠也蒙了尘。
那是七岁生日,沈太太带她去灵隐寺求来的,寺里师父说“岁岁平安”。
她把手链扣在腕间,珠子贴着脉搏,像一颗小小的心脏。
行李精简到24寸,很轻,轻得像她此刻的身份。
临走前,她回头望了一眼卧室——粉白调的法式轻奢,床头还摆着她十六岁和沈太太在圣托里尼拍的合照。
她没带走相框,只抽走了照片,对折再对折,塞进牛仔裤后袋。
楼梯口,沈先生回来了。
向来挺拔的背微微佝偻,像是短短几个小时老了十岁。
他看向沈岁晚,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挤出一句:“晚晚,爸爸……对不起。”
沈岁晚笑了笑,声音轻得像羽毛:“爸,别这么说。
您和妈妈的养育之恩,我一辈子都记得。”
她拖着箱子下楼,和许岁擦肩而过。
两个女孩都没停步,却在空气里交换了人生——一个归来,一个离场。
铁艺大门缓缓打开。
七月的热浪扑面而来,路灯下飞虫乱撞,像找不到方向的星星。
沈岁晚站在门前,忽然想起自己连身份证都还是“沈”姓。
她自嘲地勾了勾唇——法律上,她今晚就“无家可归”了。
下一秒,一辆劳斯莱斯幻影滑到面前,车灯划破夜色。
车门打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躬身:“岁晚小姐,我们来接您回家。”
沈岁晚愣住:“回家?”
老人微笑,眼角褶子像一张温柔的网:“您姓顾。
顾氏家主,是您的亲生父亲。”
热风卷着栀子花香,吹乱她额前碎发。
沈岁晚抬头,看见劳斯莱斯的车牌——榕A·99999。
十九年才递到她手里的那封血缘判决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