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我替夫君顾言之代笔十年。他成了京城第一画师。画是我的,名是他的。
我以为这就是爱。直到他拿着我呕心沥血的《江山社稷图》,跪在丞相府门前。“此画为聘,
求娶千金。”十年心血,竟成了他娶别人的嫁妆。
第1章 《弃笔》今日是顾言之迎娶丞相千金的大婚之日。
整座京城都在为"京城第一画师"的喜事而沸腾。我在后院最偏僻的画室里,
听着前院传来的锣鼓声和贺客的欢声笑语。手腕还在隐隐作痛,
刚刚完成的《江山社稷图》墨迹未干。"月见,出来见见你的新主母。
"顾言之的声音从画室外传来,带着从未有过的轻蔑。院子里站着一群人,
顾言之身着大红喜袍,怀里挽着一个珠光宝气的女子。那女子上下打量着我,
眼神里满是鄙夷。"就是她?"她指着我,语气像是在谈论一件破旧的家具,
"这么多年给你当牛做马的,就是这副寒酸样?"顾言之轻抚着她的手背,
温柔得我差点以为看错了人。"夫人说得对,她这样的出身,能为我研墨已是天大的恩典。
"我静静站在那里,看着这个曾经对我说过"没有你我什么都不是"的男人。"月见,
从今日起,你就是府中的下人,专门负责为夫人研墨。""你的手,也就这点用处了。
"新夫人咯咯笑起来,"夫君说得妙,一双研墨的手,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画师?
"周围的下人也跟着窃笑,那些曾经恭敬称我为"沈姑娘"的人,
现在看我的眼神像在看笑话。顾言之走到我面前,伸手抓住我的手腕。我下意识想要挣扎,
却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力气反抗。
"为了断绝你不该有的念想..."他拿起我刚刚放下的那支狼毫笔。那是我最珍爱的笔,
陪伴了我十年的笔。"咔嚓"一声,笔杆应声而断。我看着地上的断笔,
忽然想起十年前的那个雨夜。那时候的顾言之还是个穷书生,跪在我面前哭着说:"月见,
只有你能救我,只有你的画能让我出人头地。"我心软了,愿意做他身后的影子,
成就他的名声。可现在,影子也不配拥有了。当晚,我点燃了一把火。
画室里那些没有署名的草稿,那些被他拿走冒名的底稿,全部化为灰烬。火光映在我脸上,
烧掉了十年的委屈和不甘。我换上一身素衣,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困住我十年的画室。
门外的喜乐声还在继续,而我已经死了。死在这个叫沈月见的女人手里,
死在那支被折断的画笔下面。第2章 《听画》我流落街头三日了。身无分文,
连一口热粥都买不起。路过茶楼时,听见说书先生正在讲顾言之的传奇故事。
"那《江山社稷图》画得何等气势磅礴,连丞相大人都赞不绝口!"台下一片叫好声,
我站在门外听着,只觉得讽刺。那幅画的每一笔我都记得,哪里用的是重墨,
哪里留的是飞白。可现在,它成了别人的荣耀。天空忽然暗了下来,大雨将至。
我慌忙寻找避雨的地方,误打误撞进了一处废弃的别苑。园子很大,
竹林深处传来悠扬的琴声。我循声而去,想着也许能求个避雨的地方。穿过一片翠竹,
我看见一个白衣男子正在亭中抚琴。他眼上蒙着白纱,应该是个盲人。琴声忽然停了。
"姑娘,你的脚步声里,带着滔天的风雪。"他转过头,虽然看不见我,
却准确地朝我的方向说话,"为何事如此伤心?"这世上居然有人能从脚步声里听出情绪?
"我...""不妨坐下说说,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他的声音很温和,
不像顾言之那样高高在上,也不像那些看客一样充满恶意。我在他对面坐下,
木然地说起顾府的那些画,大婚的红绸,还有被当众折辱的场景。说完了,
我以为他会同情我,或者嘲笑我。可他摇了摇头。"不对。"我疑惑地看着他。
"我听见的不是这些,我听见的是笔锋断裂的声音,和一座华丽牢笼倒塌的回响。
"他的手轻抚着琴弦,发出几个清脆的音符,"姑娘,你自由了。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中了我。我压抑了十年的眼泪终于决堤而出。不是因为委屈,
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终于有人懂了。懂我的画,懂我的心,懂我这些年的不甘与挣扎。
"你..."我哽咽着问,"你怎么知道?"他笑了,那笑容很轻很淡,
却让我觉得心里的寒冰在一点点融化。"因为我听得见画的声音。真正的画,
都有自己的声音。"雨越下越大,可我却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复活。
第3章 《新生》萧长乐将我带回他的竹居。这里与顾府的奢华截然不同,处处透着清雅。
竹影摇曳,琴音袅袅,仿佛能洗净人心中的污浊。"姑娘,我虽眼盲,却酷爱听画。
"萧长乐为我沏了一壶清茶,声音温润如玉。"尤其听闻顾言之的画作气韵生动,
便派人买来几幅,却总觉得匠气有余,风骨不足。"我心中一震。他竟能从画中听出这些?
"不知姑娘可愿为我作一幅画?我看不见,但想听听你心中的风雪。"他拿出一张空白画卷,
轻轻推到我面前。我看着自己仍在隐隐作痛的手腕。十年来,我从未为自己而画。
从未为知己而画。我拿起笔,这一次,我不想画工整的山水。我想画狂风,画断崖,
画那株在绝壁上挣扎生长的孤松。笔锋在纸上飞舞,仿佛有生命力在流淌。画成,
我将画递给他。萧长乐用指尖轻轻拂过画纸。良久,他唇角勾起一抹微笑。"风非逆境,
是助力。崖非绝路,是根基。松非孤寂,是傲骨。"他的声音带着赞叹。
"好一幅《风骨图》。"我彻底震撼了。这是我的画第一次被真正读懂。
被赋予了连我自己都未曾言明的意义。"姑娘的画中有魂,有骨,有不屈的意志。
"萧长乐转向我,虽然眼覆白纱,但我感觉他在看我。"这样的画,
岂是那些沽名钓誉之辈能画出的?"我的眼眶湿润了。十年来,
第一次有人如此肯定我的才华。不是因为我能为他人代笔,而是因为我画中的风骨。"公子,
你真的听得懂画吗?"我忍不住问道。萧长乐轻笑。"画如其人,人如其画。
你的画里有风雪,有孤松,更有不屈的傲骨。""而顾言之的画,虽然技法娴熟,
却空有其表,毫无灵魂。"他说得如此笃定,仿佛真的能看见一般。我忽然明白,
他不是在听画,而是在听人心。"公子,你究竟是什么人?"我越发好奇他的身份。
一个盲眼琴师,怎会有如此见识?萧长乐只是神秘一笑。"我只是一个爱画的人罢了。
""姑娘若是愿意,不如在此小住几日,为我多画几幅如何?"我点点头。
这里没有顾府的压抑,没有那些冷嘲热讽。只有清风竹影,和一个真正懂我的知己。
第4章 《跪求》三日后,顾府传来消息。顾言之的新婚生活并不如意。丞相千金刁蛮任性,
要求他为自己画一幅"冠绝京华"的肖像。可他画了数稿,都无法令她满意。
"什么京城第一画师?简直浪得虚名!"千金小姐的尖叫声传遍半个顾府。更要命的是,
朝廷即将举办万寿节,要求京中名家献画。顾言之被寄予厚望,压力巨大。可失去了我,
他连一幅像样的作品都拿不出手。名声开始受到质疑,流言四起。
"听说顾大师最近画技大不如前啊。""是啊,连给夫人画个像都画不好,真是奇怪。
"这些话传到顾言之耳中,如同利刃割心。走投无路之下,他发疯似的寻找我。终于,
他打探到我在城郊竹居。这日午后,我正在为萧长乐作画。画的是他抚琴的身影,清雅出尘。
忽然,院门被粗暴地推开。顾言之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家丁。
他看到墙上那幅《风骨图》,眼中闪过嫉妒与恐惧。这幅画的灵动,是他永远画不出的。
"月见!"他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声泪俱下。"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求你看在十年情分上,再替我画最后一幅!""我给你黄金万两,只要你帮我渡过这次难关!
"我冷漠地看着他,一言不发。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男人,如今跪在我面前哀求。
可我心中没有一丝快意,只有厌恶。见哀求不成,顾言之面露狰狞。"沈月见,
别给脸不要脸!""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他伸手便要去抢夺我手中的画笔。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我时,一根素雅的竹笛精准地横亘在两人之间。
萧长乐不知何时已站在我身前。他虽眼覆白纱,语气却冰冷如霜。"顾大人,她的手,
从此只为一人作画。""滚。"话音未落,他衣袖微动。
一枚刻着龙纹的玄铁令牌不经意间滑落半寸。寒光一闪,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顾言之带来的两名家丁,竟被这无形的气势吓得双腿发软。"你...你究竟是谁?
"顾言之脸色煞白,声音颤抖。萧长乐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那眼神虽然被白纱遮挡,却仿佛能洞穿人心。顾言之在这股威压下,竟不敢再多说一句。
灰溜溜地带着家丁逃走了。我看着萧长乐的背影,心中涌起一阵暖流。这个男人,
在用他的方式保护着我。可那枚令牌上的龙纹,让我心中生疑。他究竟是什么身份?
第5章 《同盟》顾言之狼狈逃走后,我转身看向萧长乐。他依然站在我身前,
那枚令牌已经收起,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我的错觉。"你到底是谁?"我的声音有些颤抖,
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的惊吓,还是因为心中涌起的某种预感。萧长乐沉默了很久,
然后缓缓摘下了眼上的白纱。一双清亮深邃的眼睛出现在我面前,
那里面没有我想象中的混沌,而是如星辰般明亮。"我是萧长乐,当朝七皇子。
"他的声音依然温和,但多了一分我从未听过的威严。我愣住了。七皇子?
那个传说中温润如玉、与世无争的七皇子?"你的眼睛...""从未瞎过。"他坦然承认,
"我化身盲琴师,是为了追查一桩利用名画行贿的贪腐大案。"他走到书案前,
取出一卷厚厚的案卷。"顾言之的多幅'名作',都被用于朝中官员的非法交易。
他不仅是个骗子,更是这桩案子的关键人物。"我接过案卷,翻开第一页,
就看到了熟悉的画作。那是我三年前画的《春山行旅图》,被顾言之署名后,
竟然出现在了丞相府的账目中。"这幅画的赝品特征,只有原作者能一眼识破。
"萧长乐指着画上一处细节,"你看这里的山石纹理,造假者模仿得再像,
也无法复制你下笔时的那种随性。"我仔细看去,果然发现了问题。假画中的山石过于工整,
缺少了我作画时那种一气呵成的灵动。"月见。"萧长乐忽然叫我的名字,
声音里带着某种恳切,"我需要你成为我的'眼睛',助我破案。"我抬头看他,
心中五味杂陈。原来他接近我,真的是有目的的。可是想到他为我抚琴的那些夜晚,
想到他说我"自由了"时的温柔,我又觉得那些不全是假的。"这不仅是为你复仇,
更是为了匡扶正义。"他继续说道,"顾言之利用你的才华敛财,又用这些钱财腐蚀朝堂,
这样的人不能再逍遥法外。"我看着案卷上那些熟悉的画作,
想到它们被用来做这些肮脏的交易,心中涌起一阵愤怒。我的画,我倾注心血的作品,
竟然成了他们贪腐的工具。"我答应你。"萧长乐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那么,我们现在是同盟了。"他伸出手,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了上去。他的手很温暖,
和我想象中皇子的手不太一样,没有那种养尊处优的细腻,反而有些薄茧。"接下来,
我教你如何辨别官印伪造的痕迹。"他翻开案卷的另一页,
"你教我如何从画的布局看出作者的心虚。"我点点头,忽然觉得这样的合作,
比单纯的复仇更有意义。夜深了,我们还在灯下研究那些案卷。
萧长乐指着一份文书说:"你看这里的印章,边缘过于锋利,真正的官印经过多年使用,
边缘会有磨损。"我凑近看去,果然发现了端倪。"那这幅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