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第三个月,周聿第一次出现在我梦里。他穿着我烧掉的那件黑色衬衫,
站在我们初遇的那个雨巷巷口。他说,许念,我不同意分手。我从床上弹起来,
心脏咚咚地砸着胸口。窗外天还没亮,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我粗重的喘气声。只是个梦。
我告诉自己,手脚冰凉。第二天晚上,他又来了。还是那个巷口,还是那件黑衬衫。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我。那眼神,和我提分手时一模一样,黑得像要把人吸进去。
我尖叫着醒过来,枕头湿了一半。第三天,第四天,他每晚都来。我开始怕睡觉。
我喝很浓的咖啡,把音响开到最大声,用各种办法让自己醒着。可人总要睡觉的。
只要我一闭上眼,就会掉进那个只属于他的世界。在梦里,他建了一座房子,
和我们以前住的那套一样。屋里所有的东西都和我记忆里分毫不差。他坐在沙发上,
像以前无数个夜晚那样,等我回家。我站在门口,不敢进去。他说:“进来,外面冷。
”我转身就跑。我跑过一条又一条的街,但每条街的尽头,都是那栋房子。我跑不动了,
蹲在地上哭。他就站在我身后,给我披上一件衣服。他说:“别跑了,你跑不掉的。
”2我去看心理医生。医生是个很温和的中年女人。她听我说完,给我倒了杯热水。
她说:“许小姐,这在心理学上叫创伤后应激障碍。因为上一段感情对你伤害太深,
所以潜意识里还在害怕。”我问她:“有什么办法吗?
”她说:“我给您开一些安神助眠的药。您需要多放松,去旅旅游,认识认识新朋友,
让新的记忆覆盖掉旧的。”我拿着药走出诊所,心里一点都没轻松。我知道,这不是病。
周聿那个疯子,一定是他搞的鬼。他总有办法,用他那些我说不清道不明的法子,
把我拽回他身边。吃了药,我睡得沉了一些。但梦更真了。
我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松木味,能感觉到他手指碰到我皮肤时,那点凉意。梦里,
他开始重复我们过去的事。他带我回到我们第一次吃饭的餐厅。
桌上摆着我最爱吃的那几道菜。他说:“吃吧,都冷了。”我把桌子掀了。盘子碗掉在地上,
碎了一地。我说:“周聿,你到底想干什么!”他不生气,只是蹲下去,
一片一片地捡那些碎片。他说:“我想你了。”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那股恨,又冒了出来。
我抓起身边的一把椅子,朝他砸过去。椅子穿过他的身体,砸在墙上。他回过头看我,
脸上没有表情。他说:“在这里,你伤不到我。”我也伤不到我自己。
白天和黑夜的界限开始乱了。我有时候在办公室,会突然恍惚,分不清自己是在公司,
还是在他梦里的那栋房子里。他像一个鬼,缠着我的每根神经。3我决定反击。
既然伤不到他,那我就用话戳他。我知道他最讨厌听什么。晚上,我又进了那个梦。
他坐在沙发上看书,见我回来,抬头对我笑了一下。我走到他面前。我说:“周聿,
你真可悲。现实里留不住我,就只敢在梦里耍这种手段。”他脸上的笑没了。
我接着说:“我永远都不会爱你。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觉得恶心。
”我把他妈妈最常骂他的那些话,都说了一遍。我说他是个没人要的野种,
是个阴沟里的怪物。他手里的书掉在地上。他站起来,一步一步朝我走过来。
我以为他要打我。我闭上眼。但他只是抱住了我。他抱得很紧,紧得我骨头都疼。
他在我耳边说:“没关系。只要你在这里,骂我什么都行。”我彻底没辙了。
我又试过在梦里***。我从阳台上跳下去,但身体只是轻轻地飘在半空。我用水果刀割手腕,
皮肤上连一道白印子都没有。这个世界,是他定的规则。在这里,我连死的权利都没有。
我放弃了。我每天在梦里,像个木偶一样,被他摆弄。他带我去看电影,去逛公园,
去做所有情侣会做的事。我不说话,不反抗,也没有表情。他好像也习惯了。
他只是自顾自地做着这一切,然后在我耳边,一遍又一遍地说着他过去没说过的话。
他说:“许念,那天你走,我后悔了。”他说:“许念,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现实里,
我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我瘦得脱了相,上班总是出错,被领导骂了好几次。
我看着镜子里那张憔悴的脸,觉得再这样下去,我就真的要疯了。4闺蜜陈果看不下去了。
她抓着我的肩膀,使劲摇。她说:“念念!你清醒一点!为了那么个渣男,你至于吗!
”我把周聿进我梦里的事告诉了她。陈果的第一反应是不信。她说我是不是小说看多了。
但看着我黑得发青的眼圈,和神经兮兮的样子,她又开始害怕。她说:“不行,
我得去找那个王八蛋问清楚!他把你害成这样,自己倒逍遥自在了!”我拉不住她。
陈果就是这种脾气,风风火火的。她直接冲去了周聿家。周家在北京,
是那种真正有头有脸的人家。陈果以前跟我去过一次,被那种豪门的压迫感吓得不轻,
但为了我,她什么都敢做。一个小时后,她给我打电话。电话里,她的声音带着一点抖。
她说:“念念,周家……没人了。”我说:“什么意思?”她说:“整个宅子都是空的,
一个人都没有。我问了门口的保安,保安说周家一个月前就全家搬走了,去国外了,
以后都不回来了。”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周聿,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却给我留了一根线。一根只有在夜里,才会收紧的线,
把我往他的黑暗里,一点一点地拖。陈果在电话那头骂:“这个缩头乌龟!
肯定是他知道自己理亏,跑路了!念念,你别怕,等他回来,我非扒了他的皮!”我知道,
他会“回来”的。每天晚上,准时回来。5那天晚上,我又见到了周聿。
他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他给我准备了烛光晚餐,桌上放着一大束玫瑰。我没动。
我说:“周聿,你家搬走了。”他倒红酒的手顿了一下。我说:“陈果今天去找你了,
她说你家一个人都没有。”他把酒瓶放下,没说话。我看着他,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我说:“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他抬起头,眼神很冷。他说:“不要在我面前,
提别的男人。”我说:“陈果是女的!”他说:“也不行。”他话音刚落,梦里的世界,
开始下雨。不是那种毛毛细雨,是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户上,噼里啪啦地响。屋子里的温度,
好像也一下子降了下来。我穿着单薄的睡衣,被冻得打了个哆嗦。这是他第一次,
在梦里失控。以前,不管我怎么闹,他构建的世界都是稳定、完美的。阳光永远正好,
温度永远舒适。但今天,因为我提了陈果,他的世界,下起了冰冷的雨。
我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心里那个念头越来越清楚。这个梦境,和他现实里的状态,
一定有关系。他不是神,他也会有控制不住的时候。只要我能找到那个让他失控的点,
我就有可能,从这个笼子里出去。我看着他阴沉的脸,故意又说了一遍:“陈果,陈果,
陈果。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就是要提她。”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甚至开始打擂。
周聿站起来,走到我面前,捏住我的下巴。他的手很凉,力气很大。他说:“许念,
你非要惹我生气,是不是?”我被他眼里的那股狠劲吓到了。但我没退。我直视着他。
我说:“是。”6我开始调查周聿的去向。他家搬走了,手机号也注销了。他就像一颗石头,
沉进了海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只能从他以前的朋友圈子下手。周聿那个人,没什么朋友。
他性子冷,又阴阳怪气的,没几个人受得了他。唯一一个跟他走得近点的,叫陆小川,
是个玩赛车的。我跟陆小川不熟,只见过几次。我印象里,他是个挺爱笑的大男孩,
跟周聿完全是两种人。我费了很大劲,才要到陆小川的联系方式。我给他打电话,
说我是许念,想问问周聿的近况。电话那头,陆小川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说:“嫂子……你跟聿哥,还联系呢?”我说:“没。我们分手了。
我就是……随便问问。”他又沉默了。我听见电话里有风声,还有别的男人说话的声音。
他好像在赛车场。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压低了声音说:“嫂子,有些事,
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我的心提了起来。我说:“你说吧,我听着。
”他说:“聿哥他……出事了。就在你们分手那天晚上。”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他喝了很多酒,自己开车出去,在盘山路上……跟一辆大货车撞了。”我手里的手机,
差点掉在地上。我抖着声音问:“他……他怎么样了?”陆小川叹了口气。
他说:“命是捡回来了。但……一直在昏迷,没醒过。医生说,
可能……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了。”我的眼前,一下子黑了。原来是这样。他不是消失了。
他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着我。或者说,囚禁着我。那个每晚出现在我梦里,给我做饭,
带我散步,逼着我爱他的周聿,只是一个躺在病床上,没有未来的,植物人。
7我把这件事告诉了陈果。陈果听完,也半天没说话。最后她说:“念念,
这……这简直是恐怖故事。”我说:“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陈果说:“这还用想吗?
肯定是周家搞的鬼!那个周聿都成植物人了,怎么可能还给你托梦?
肯定是他们用了什么高科技!不行,我得查清楚!”陈果的行动力,永远比我强。
她动用了她家所有的关系,开始查那家可能收治周聿的私人医院。周家那种级别,
肯定不会把人送到普通医院去。调查进行得很不顺利。周家把消息封锁得很死。
就在陈果找到一点线索的时候,她出事了。那天她下班,在停车场,
被一辆突然冲出来的摩托车撞了。人没什么大事,就是小腿骨折了,要躺好几个月。
警察说是意外。但我和陈果都知道,这不是意外。撞她的人,戴着头盔,看不清脸。
撞完人就跑了。我去看陈果的时候,她躺在病床上,腿上打着石膏。她看见我,
第一句话就是:“念念,你别查了。”我说:“他们怎么敢……”陈果的眼圈红了。
她说:“我没事,就是一点皮外伤。但他们这是在警告你。你再查下去,
不知道还会出什么事。”我坐在病床边,手脚发凉。周聿。他的人,明明躺在床上动不了。
但他现实里的势力,他那个一手遮天的爹,依然在保护他。或者说,在帮他,继续囚禁我。
那天晚上,我进了梦。周聿正在厨房给我做面。他做的西红柿鸡蛋面,是我最喜欢吃的。
我走到他身后。我说:“周聿,你让人撞了陈果,是不是?”他切菜的动作停了。他没回头。
我说:“回答我!”他放下刀,转过身来。他的脸,在厨房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表情。
我说:“你为什么要伤害她?她只是我的朋友!这件事跟她没关系!”他看着我,过了很久,
才开口。他说:“我控制不住。”他说这四个字的时候,声音里,带着一种我从来没听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