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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承文步步拆局,让张大有越听越觉得心里越发毛,不祥的预感像阴云般笼罩在头顶。

他怎肯轻易示弱,当下强装镇定,有些色厉内荏地大声喝道:“柳承文!

少在这儿故弄玄虚、虚张声势,别以为随便胡诌几句,就能轻松蒙混过关。”

“你要是再不赶紧还钱,我即刻就去衙门,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柳承文却对这看似凶狠的威胁充耳不闻。

他神色平静,声音低沉:“在场诸位想必都清楚,我父亲生前不过是个出身低微的贫农,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对许多事情都只是一知半解。”

说到这儿,他微微停顿:“我是五月初六出生,不过……由于父亲当年的一个无心失误,导致我户籍上登记的出生日期,阴差阳错变成六月初六。”

“这绝不可能!

你休要在此胡编乱造,满口胡言!

有本事你现在就拿出户籍登记证明来,否则,我岂会相信你这些荒谬至极的鬼话!”

张大有再也按捺不住,忍不住暴跳如雷地叫嚷起来,攥着袖管的手指节泛白,声音却比刚才弱了些,像只被戳破一角的鼓。

可他嘴上吼得凶,余光瞥见柳承文那副成竹在胸、仿佛早握定证据的模样。

再看到里正王来福捻着胡须沉吟。

张大有心里那点硬撑的底气,瞬间像被针扎破的皮球,悄无声息泄掉几分。

柳承文仿若未闻,自顾自地继续有条不紊地说道:“想必大家都知晓,大宁朝律法有明确规定,因新生儿在出生一个月内夭折率极高。”

“官府为降低没有意义的登记,特意要求新生儿必须满月后才能登记户籍。”

里正王来福点了点头:“确有此律法,毕竟此律法,能降低衙门的工作负担!”

柳承文接着说:“当我满月之时,父亲满心欢喜地去衙门给我登记户籍。

无奈他大字不识几个,对这些事务全然不懂。

在填写户籍登记证明时手忙脚乱,阴差阳错地在出生日期那一栏,错填成登记当天的日期——六月初六。”

“后来办理户籍登记的书吏发现了这个错误,可当时衙门事务繁忙,书吏为了节省时间和纸张,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将错就错,并未纠正这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错误。”

说到此处,柳承文微微提高音量,字字掷地有声:“此时此刻,按照户籍年龄来计算,我还未满16周岁,不算是一个成年人!”

“依据大宁朝律法,未成年人所签订的任何契约,皆不具备法律效力!”

“张伯父!

你手中那张三百两的欠条,不过是废纸一张!”

张大有脸上写满了不甘,五官几乎因愤怒和难以置信而扭曲。

大声吼道:“这绝不可能,你一定是在胡编乱造!

拿出你的户籍证明让我看看,我绝对不会相信你这鬼话!”

“张伯父莫要如此着急,稍后在县衙的公堂之上,您自然会见到我的户籍证明!”

柳承文语气中略带讥讽,那讥讽之意如同细密的针,扎得张大有浑身不自在。

张大有神色瞬间变得紧张,脚步不自觉往后挪了半步,强作镇定地问道:“柳承文!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柳承文目光如炬,犹如两把利刃首首地刺向张大有。

他一字一顿,字字铿锵有力地说道:“张伯父,您处心积虑布下如此歹毒之局,妄图吞并我柳家的30亩水田,这般恶行,我岂能任你欺辱,自然要奋起反击!

张大有心中“咯噔”一下,顿时慌乱起来,脸上横肉不受控制地狠狠抽搐几下。

不过眨眼间,他瞬间换上另一副嘴脸,硬生生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谄媚笑容。

讨好道:“哎呀,贤侄啊,想来是伯父误会你了,这事咱们就到此为止,要不就这么算了吧。

伯父突然想起还有要事在身,这便先告辞了哈。”

说罢,转身就想开溜。

柳承文当即冷哼一声,大声说道:“张伯父,事情可没这么容易就一笔勾销。”

“您处心积虑设局陷害,妄图利用那虚假欠条敲诈我家,这绝非小事。

我定要到衙门去,让官府好好评评这个理!”

张大有听闻此言,脸色瞬间变得如同白纸一般煞白,手脚都开始发颤。

柳承文继续发力:“哦,对了!

县衙县尉大人家的公子李卫东,正是在下的同窗好友,前些天还邀请我去他家游玩。”

“张伯父,此事若闹上公堂,县尊座下的县尉大人,你说他会不会关照一下儿子的同窗好友,在关键时刻仗义执言呢?”

“还有,我可是东坡书院甲班的优等生,教谕先生常夸我文章有见地,是书院潜在的秀才学苗。”

“要是教谕知道,您为夺田产设局,欺负他的学生,他会不会觉得您的德行跟“乡绅’不匹配呢?”

柳承文的目光陡然转向一旁的钱富贵,锐利如刀,首盯得他额头冒冷汗:“还有钱大师!

你在‘鉴定’青花瓷碎片时,怕没仔细看吧?”

“新碎的瓷片裂口泛白,旧碎的裂口由于风化会沾尘变色,存在略微差异,您这位‘大师’不会不懂吧?”

钱富贵脸色苍白如纸,双手攥紧衣角,头埋得更低,连半个字都不敢回应。

张大有越听越心惊肉跳,他强装镇定,有些结巴地问道:“柳…贤侄,你……你究竟想怎样,才肯了结此事?”

柳承文嘴角微微上扬,一抹冷笑浮现:“很简单,你既然想敲诈柳家30亩水田,那就赔偿柳家30亩水田。”

“你对我家的水田垂涎三尺,现在轮到你付出对等的代价。

赔偿30亩水田,此事便到此为止,我既往不咎。”

张大有一听,眼睛瞬间瞪得如同铜铃一般大,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扯着嗓子尖叫起来:“什么?

30亩水田?”

“柳承文,你别欺人太甚了!

这绝对不可能!

我最多赔你一百两银子,多一两我都不出!”

要知道,按照市价,黄州城附近一亩水田大概价值二十两白银,这30亩水田算下来价值六百两白银。

问题在于,那些上好的水田向来都是有价无市,即使你有钱,也难以买到上好水田。

对于像张大有这样的地主老财,土地就是他的命根子,他绝对不愿意拿出土地来作为赔偿的。

柳承文双臂抱胸,神色坚定,不为所动:“张伯父,您精心策划这场阴谋,差点得逞,如今就想用区区一百两银子打发我?”

张大有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原地不停地团团转。

最后,他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贤侄啊!

欠条上写的是三百两银子,伯父愿意赔偿三百两银子。”

“你就高抬贵手,放过伯父这一遭吧!

赔偿30亩水田,你这是在要伯父的命啊!”

柳承文却眼神冰冷,丝毫不为所动。

冷冷地首视张大有,斩钉截铁地说道:“张伯父,这一切皆是你咎由自取,倘若你不同意,那咱们便衙门公堂上见。”

“你设局敲诈的罪名一旦坐实,那些官差可是个个吃人不见血,你不仅要赔钱,还要吃牢饭。”

“你这只肥羊,恐怕会被见钱眼开的官差撕成碎片,到时候,你们张家还在不在都是个未知数!”

张大有咬牙切齿,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西百两!

贤侄,我最多只能出西百两银子,这是我的极限!”

柳承文心中暗自思忖:西百两白银虽不及30亩水田的价值,看张大有的咬牙切齿的模样,应该到了他的底线。

再继续逼迫下去,怕是要狗急跳墙,横生意外!

于是,他装出极为勉强的模样,缓缓说道:“好吧,看在往日些许情分上,就赔偿西百两银子。”

就在这时,陈淑英突然上前一步,语气斩钉截铁:“我们柳家不要这西百两银子!”

她声音清亮:“这西百两巨款,对于我们孤儿寡母来说,就是烫手的山芋。”

“今天收下银子,明天说不定就有官差上门打秋风,夜里还会有小偷强盗惦记,这钱我们承受不起!”

她望着张大有,眼神坚定:“请张员外换个赔偿方式,我们不要银子,要等价的20亩水田。”

“田产有官府备案,外人难以抢夺,一般人也无法惦记,我这要求不过分吧?”

母亲的话像一盆冷水浇醒柳承文,后背顿时冒冷汗——他忽略了古代恶劣的治安环境。

这么多现银确实是祸根!

说不定这就是张大有埋下的暗手。

柳家收了钱,他可以借“盗抢”之手,让柳家竹篮打水一场空,甚至让柳家破灭!

柳承文立刻顺着母亲的意思,语气强硬起来:“张伯父,就按我母亲说的,赔偿等价的20亩水田吧!”

张大有脸色骤变,还想辩驳。

柳承文步步紧逼:“这是最终赔偿方案,不接受议价!”

“王里正恰好在此,可以让他作为公正人,你要么现在就签协议赔20亩水田。”

“要么我即刻去衙门状告你,让官府来断你这敲诈的罪名!

请立即做出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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