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替罪羊的文物反击
她吐掉一小片果皮，把荧光笔夹在耳朵上，剧本摊在膝盖上，边角画了个咧嘴哭的猫脸。
破洞牛仔裤蹭着地砖，铆钉高跟鞋歪在一边，脚趾头动了动，像在数地上有多少片能赔她三个月工资的“清代官窑”。
周导举着平板冲她晃：“监控清清楚楚！
你从这边走过来，手一甩——瓶子倒了！”
叶泠抬头，齐肩短发下的小夹子闪了闪，笑出一对月牙眼：“导，您这监控帧率够低啊，连我眨眼都卡成PPT了，还能看清我甩手？”
“少废话！”
周振声脸涨红，“价值百万的青花瓷，碎了！
你赔？
还是滚？”
她慢悠悠站起身，拍了拍裤子，把苹果核精准扔进垃圾桶：“赔？
我片酬还没它一个瓶底值钱。
滚？
行啊，但您得先告诉我——这瓶子，真是古董？”
全场静了半秒。
顾明珠站在摄像机死角，指尖掐进掌心，嘴角却扬起一点冷笑。
她昨天亲眼看着道具组把新烧的仿品摆上去，标签写着“备用展示瓶”。
可没人会说破。
因为导演要的是替罪羊，而叶泠，正好是那个谁都能踩一脚的十八线。
“你什么意思？”
周导声音压低。
叶泠弯腰，捡起一块带底款的残片，用荧光笔尖轻轻敲了敲：“导，您这‘大清乾隆年制’，釉下气泡排得比军训方阵还整齐。
老瓷烧制温度不稳，气泡大小不一，乱飞。
您这个——现代电窑恒温烧的吧？”
没人吭声。
她又掰开一片断口，指着内壁茶渍：“这渗色太新鲜，边缘清晰，没氧化。
真放三十年，早成褐斑了。
您这瓶，顶多上周出炉，还带着窑厂的出厂证呢。”
摄像机镜头缓缓推近。
周振声猛地抬手：“胡扯！
你一个糊咖，懂什么文物？”
“我不懂。”
叶泠歪头，“但我昨天晚上，听一个教授讲了一整晚锔瓷。”
她顿了顿，荧光笔在残片边缘比划：“沈教授说，金缮修复要等七天，让天然漆慢慢凝合。
可您这瓶子，胎体一碰就崩，断口脆得像饼干——典型的现代瓷泥配方，加了石英粉增强硬度，但完全不适合修复。”
她抬头，眼睛亮得像通了电：“要不咱打个赌？
找专家来验。
要是赝品，您这节目组，是不是该给我道个歉？”
“放肆！”
周振声一把抢过她手里的残片，往地上一摔，“来人！
把她带出去！
解约函马上发！”
两个场务上前，一左一右架她胳膊。
叶泠没挣扎，反而对着最近的摄像机镜头眨了眨眼：“家人们，这题我熟！
关注我，下期讲‘如何用荧光笔鉴定元青花’。”
她把剧本翻到背面，刷刷几笔，画了个Q版自己戴放大镜，旁边写上“泠姐考古时间”，顺手塞给摄像大哥：“哥，记得给特写啊。”
弹幕开始滚动。？？？
她刚说的是锔瓷？
淦！
我考古系毕业的，她说的全对！
这瓶我见过！
去年景德镇仿古展的展品，标价八百！
姐姐别演了，进国博吧！
周振声盯着导播台的实时数据，脸一阵青一阵白。
热搜词“选秀后台百万瓷瓶被砸”己经冲上第三，但最新一条——“叶泠 鉴定 赝品”——正在飙升。
他猛地冲向导播：“剪掉！
立刻剪掉 footage！
这段不能播！”
导播犹豫：“可这是首播……己经推流了。”
“那就切镜头！
切广告！
切他妈的片尾字幕！”
叶泠被架着往门口走，忽然停下，回头一笑：“导，您知道为什么老瓷摔碎后，能用金漆补吗？”
没人回答。
“因为裂痕是真实的。”
她声音轻了点，“而假的东西，一碰就碎成渣，连修都不配修。”
摄像机给了她一个背影特写。
破洞牛仔裤，荧光笔夹在耳后，剧本上那个哭脸猫，被她用红笔圈了起来。
弹幕炸了。
她画的是自己吗？
这姐不是糊咖，是深藏不露的国宝！
求她开账号！
我要追更！
周振声抄起对讲机要喊停录，手指刚按下，导播台突然传来一声：“导……投资方来电话。”
“谁？”
“沈教授。
他说，如果节目组坚持认定那瓶是真品，他愿意个人出资三百万收购残片，用于‘现代仿古瓷材料研究’。”
全场静了。
沈砚之的名字像一盆冰水，浇在所有人头上。
周振声僵住。
他知道那个沈教授——顶尖大学生物系的沈砚之，文物修复顾问，背景深得没人敢查。
更可怕的是，对方是这次节目的隐形投资方代表。
他缓缓放下对讲机，干笑两声：“哎呀，一场误会！
小叶啊，你这专业知识太扎实了，咱们节目正缺你这样的人才！
解约？
哪有的事！”
叶泠被松开，站首身子，拍了拍肩上的灰。
“导，您刚才说，要我滚？”
“没有没有！
我那是……激动！
激动！”
“激动到要赔三百万收一堆瓷渣？”
她歪头，“那您现在，是认这瓶是假的了？”
周振声额头冒汗：“这个……还得专家鉴定……不用鉴了。”
叶泠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一段录音，“您刚才亲口说‘备用展示瓶’，还让道具组‘别贴标签’，全程录着呢。”
全场死寂。
顾明珠站在角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妆容依旧完美，可眼底那点冷笑，己经凝成冰。
叶泠把手机收好，弯腰捡起高跟鞋，慢条斯理穿上。
她走到碎瓷堆前，蹲下，用荧光笔在最大一块残片上写下：“现代仿品，烧制时间：2023年10月，景德镇某厂。”
她抬头，冲摄像机笑：“家人们，这期《泠姐考古时间》结束。
下期预告——‘如何识别导演的甩锅话术’。”
弹幕疯狂刷屏。
姐姐杀疯了！
这哪是糊咖，这是来降维打击的！
求她出书！
书名就叫《论十八线如何用文物知识反杀》！
周振声站在原地，脸色铁青。
他知道，这一局，他输了。
更糟的是，他听见导播小声说：“导，微博热搜第一……变成‘叶泠 鉴定打脸’了。”
叶泠拎着剧本往外走，路过顾明珠时，脚步顿了顿。
“妹妹。”
她笑得像只小奶猫，“下次嫁祸，记得换个高级点的瓶子。”
顾明珠没说话，只是看着她背影，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叶泠走出后台，手机震了一下。
一条私信跳出来，ID是“沈教授实验室”。
内容只有一行字：“你用的荧光笔，是黄色的？”
她愣住，低头看耳后的笔——明黄色，笔帽上有半枚牙印，是她讲课时习惯性咬的。
她回：“对，怎么了？”
对方秒回：“昨天我讲锔瓷时，你也在后排？
我没看见你。”
叶泠指尖一顿。
她确实去了那场讲座，坐在最后一排，因为太困，中途啃了口苹果，还被旁边学生瞪了一眼。
她以为没人注意到她。
她打字：“我坐在角落，啃苹果。”
对方回：“苹果核扔在第三排垃圾桶。
你走后，我在讲义背面画了……算了。”
她追问：“画了什么？”
消息己读，未回。
叶泠盯着屏幕，忽然觉得耳后发烫。
她把荧光笔重新夹好，抬头看向走廊尽头的光。
手机又震了一下。
新热搜词条弹出：“叶泠 考古主播 真千金？”
她眯眼点开，第一张图是她五岁时在地摊前听老人讲瓷片的照片，背景模糊，可她手里那只破旧的小布猫，和现在挂在包上的，一模一样。
照片下方，一行小字：“疑似顾家失踪女儿？”
叶泠站在原地，手指悬在屏幕上方。
走廊灯光落在她肩上，彩色小夹子闪了闪。
她刚要滑动屏幕，手机突然黑屏。
充电图标跳出来。
她翻找充电宝，摸到包里一张折叠的纸。
展开，是张泛黄的娃娃亲协议，落款日期是她出道那天。
名字被红笔圈了出来——叶泠。
她盯着那行字，呼吸停了一瞬。
包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来电显示：未知号码。
她按下接听。
“叶泠。”
男人声音冷静，像实验室的恒温箱，“我是沈砚之。”
她张了嘴，没出声。
“你刚才说，假的东西，一碰就碎。”
他顿了顿，“那你告诉我——真东西，碎了，还能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