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阿黄失踪领养日，太阳把救助站的水泥地烤得冒白烟，

我蹲在地上无聊地数着第三排地砖的裂缝时，阿黄突然把爪子搭在了栏杆上。

这是周三领养日的下午，救助站的铁门没关紧，风里飘来隔壁包子铺的香味。

铁笼里挤着七八只流浪狗，最边上的花斑狗缩成一团，

前爪内侧那道月牙形的旧伤疤在逆光里泛着白。它见人就拼命摇尾巴，

毛茸茸的尾尖扫过锈铁栏，发出沙沙的声响，像在挠谁的心尖。"又在给它顺毛？

"李姐拎着消毒喷壶走过来，壶嘴的水珠砸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她往阿黄的食盆里倒狗粮，

子摩擦的声音惊动了隔壁笼的灰灰——那只上周被丢在超市门口的泰迪立刻扒着笼子嘤嘤叫，

前爪扒得铁栏杆"咯吱"响。"这小家伙太惨了。"李姐的喷壶往铁笼上凑了凑，

消毒水的味道混着狗粮味直冲脑门，"老周说当时追那辆逃逸的货车，骑电动车追了三站地，

鞋都磨破了。"她顿了顿，看着阿黄把脑袋埋进我手心蹭来蹭去，

"刚送来时后腿肿得跟馒头似的，整夜整夜地哼，现在倒学会讨好了。

"阿黄的尾巴扫过栏杆，发出沙沙的轻响。

我摸着它后颈那块没长好的秃斑——是刚被救来时跟别的狗抢食打架留下的，

现在已经结了浅粉色的疤。它的耳朵软得像棉花，呼吸时肚子一鼓一鼓的，

鼻息喷在我手背上，带着温热的潮气。救助站的风扇在墙角吱呀转，热风裹着狗味往脸上扑。

最里面的边牧突然站了起来，它刚被救回来三天，一身泥点子还没洗干净，眼睛亮得吓人，

见我看它，就用鼻子试探性地贴了贴笼壁。我起身想去给它添点水，

裤兜里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震得我大腿发麻。是老周发来的视频。画面抖得厉害，

像是骑着车拍的，镜头里一辆银色面包车正往郊区开，后斗盖着的黑布被风吹得掀起一角，

露出里面的铁丝笼——一只黄棕色的爪子正从笼子缝里伸出来，

指甲缝里还卡着点救助站院子里的黄土。我的手指瞬间僵住，指尖的冷汗把手机壳浸得发潮。

视频里的爪子我太熟悉了，阿黄右前爪的第三根脚趾有个小豁口，是上次被铁丝勾到留下的。

"小夏！王强那孙子把阿黄抱上车了！"老周的语音消息带着电流声，滋滋啦啦的，

"他说要带阿黄去做'健康检查'，我看着不对劲，跟了一路，

这是往沈北新区的废弃冷库开！"我猛地站起来，膝盖"哐当"撞在阿黄的铁笼上。

它被吓得往后缩了缩，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但立刻又凑过来，

用湿漉漉的鼻子蹭我的手背，尾巴还在摇，只是幅度小了些，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在讨好。

这可是阿黄啊。平时只要有人靠近，它能把尾巴摇出残影，整个身子扭成麻花，

恨不得从笼子缝里钻出来。现在它被困在那辆破面包车里，该有多害怕？

我抓起桌上的钥匙就往外冲，李姐在后面喊"你去哪儿"，我没回头。

电动车的钥匙孔被我戳得直响，手太抖了，试了三次才***去。车棚里的光线很暗，

我盯着车筐里昨天给阿黄买的火腿肠——本来想等今天有人领养它，就当成"见面礼"，

现在塑料包装被阳光晒得发软，黏糊糊地贴在车筐上。王强这个畜生。

我咬着牙骂了一句，电动车猛地窜出去，差点撞上门口的梧桐树。

2 王强阴谋王强第一次来救助站是在上周三。他穿着件印着"福源超市"的蓝色马甲，

手里拎着两大袋狗粮，进门就喊"献爱心来了"，嗓门大得把角落里的花斑狗都吓醒了。

"我这超市啊，最近想搞个'爱心领养'活动。"他往铁笼跟前凑，手机举得老高，

对着阿黄拍视频，"就想给这些毛孩子找个好人家。"镜头里的阿黄正摇着尾巴扒笼子，

他用手指戳了戳阿黄的鼻子，"你看这小家伙，多精神。"李姐当时还挺高兴，

拉着他说谢谢，说现在肯真心帮忙的商户太少了。我站在旁边给灰灰梳毛，

听见他跟李姐打听阿黄的情况，这狗是什么品种？看着挺壮实。"就是普通的土狗，

不过特别乖。"李姐说，"上个月被车撞了，腿刚好没多久。"王强哦了一声，

眼神在阿黄身上扫来扫去，像在打量一块五花肉。我当时心里就有点不舒服，

但没说什么——救助站太缺资源了，有人愿意捐狗粮，总不能往外赶。

他走之前加了救助站的微信群，头像是超市的招牌，红底黄字写着"福源超市，便民惠民"。

进群第一天就发了那段拍阿黄的视频，配文"爱心领养，给毛孩子一个家！

"后面跟了三个感叹号。群里的志愿者都在夸他，有人说要去超市捧场，他秒回"欢迎欢迎，

报暗号打折"。要不是昨天晚上翻他朋友圈，我大概还把他当成个好人。

昨晚给阿黄换绷带时，我闲着没事点开他的朋友圈。最新一条是三天前的促销海报，

写着"新鲜狗肉，现杀现卖，冬日滋补"，底下配了张血淋淋的图，被他打了马赛克，

但能看出是只狗的尸体挂在钩子上。更恶心的是他的评论："现在人把狗当祖宗供，

卖点土狗肉怎么了？又不是宠物狗。"我当时差点把手机摔了。往上翻，

上周的朋友圈里还有他在别的救助站献爱心的照片，手里抱着只萨摩耶，笑得一脸慈善。

再往前，去年冬天的视频里，他穿着军大衣站在冷库门口，跟两个穿胶鞋的男人抽烟，

脚边堆着好几个铁丝笼。"小夏，你看什么呢？"李姐过来换水，瞥见我手机屏幕，

脸一下子沉了，"这畜生......"我们连夜翻了他的朋友圈，

把那些可疑的照片视频都存了下来。老周说这王强在沈北新区名声不好，

之前就有人举报他超市卖狗肉，但每次都被他用"正规渠道进货"糊弄过去。

"他进群肯定没安好心，"老周抽着烟，烟灰掉在裤腿上，"这些流浪狗没主人，

死了也没人追究，最容易下手。"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电动车在马路上飞驰，

风把眼睛吹得生疼。我给老周打语音，他喘着气说：我还跟着呢，他刚拐进冷库那条路了，

你快点！电话里能听见电动车的电机声，还有老周的咳嗽声——他有哮喘，

平时走快点都喘，今天为了追车，估计肺都要咳出来了。路边的树飞快地往后退，

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我想起上周那个拄拐的老太太，她来的时候拎着个布袋子，

里面装着给狗织的毛衣，说想领养阿黄作伴。"我儿子在外地，家里就我一个人，

"老太太摸着阿黄的头，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我会天天带它晒太阳，给它做肉粥。

"当时王强也在，突然指着老太太的拐杖说："您这腿脚不方便，这狗被车撞过，

脾气说不定爆，万一伤着您怎么办？"他说得特别诚恳，还"好心"建议，

"里面那只串串性格温顺，适合您。"老太太犹豫了半天，最后领走了那只串串。

王强送她出门时，回头冲我们狡黠一笑，说得给毛孩子找个靠谱的家。现在想来，

他哪是筛选领养人，分明是在挑肥羊——老太太心软，就算后来发现不对劲，

估计也不会跟他计较。而阿黄，壮实、健康，就算失踪了，

也不会有人像老太太那样追着要说法。"前面就是冷库了！"老周的声音突然拔高，

带着惊慌，"他停车了！"我猛捏刹车，电动车在路边划出一道痕。前面两百米处，

银色面包车停在废弃冷库门口，王强正打开后斗，把一个铁丝笼往下搬。

笼子里的阿黄在疯狂挣扎，黄棕色的毛从笼子缝里挤出来，像一撮撮火苗。

3 冷库惊魂我把电动车往草丛里一扔，猫着腰往冷库那边跑。老周蹲在一堆废纸箱后面，

见我来了，赶紧摆手让我蹲下。"他跟里面两个人说话呢。"老周的声音压得很低，

喘得厉害，"我刚才看见后座有空笼子，底下有褐色的污渍，看着像血。

"冷库的铁门锈得不成样子，福源超市专用冷库的招牌掉了一半，在风里晃来晃去。

王强正跟两个穿胶鞋的男人抽烟，其中一个矮胖子手里拿着根铁棍，

另一个高个子在摆弄手机，屏幕亮着，像是在看时间。"这只够壮，能出不少肉。

"矮胖子往笼子里瞥了一眼，阿黄正扒着栏杆呜呜叫，"比上周那只泰迪强，那只太瘦了。

"泰迪？我心里咯噔一下。上周被领养的瘸腿泰迪球球，领养人是个小姑娘，

送它来的时候还给它戴了个蓝色铃铛项圈，说这样它跑丢了能听见声音。王强笑了笑，

往地上吐了口痰："那泰迪是个瘸子，本来不想带的，

架不住那傻姑娘塞了两百块'领养费'，白赚一笔。"他踢了踢笼子，"这只土狗不用费劲，

直接处理了就行。"阿黄像是听懂了，叫得更凶了，爪子把铁丝扒得"咯吱"响。

高个子不耐烦了，抄起地上的麻袋就往笼子上套："别让它叫了，引来人麻烦。"等等！

我没忍住喊了一声，站起来就往那边冲。老周想拉我，没拉住，自己倒差点摔倒。

王强他们三个都愣住了，转头看我。高个子手里的麻袋掉在地上，露出里面的铁链子。

把阿黄还给我！我的声音在发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怕的。阳光直射在脸上，

冷库门口的阴影黑沉沉的，像一张大嘴要把人吞进去。王强认出我了，

脸上的惊讶很快变成冷笑：你是救助站的那个丫头？这狗我领养了，手续齐全，

你凭什么管？"领养？"我指着他的鼻子，手在抖，"你朋友圈卖狗肉，还敢说领养？

你把球球弄哪儿去了？"矮胖子突然往我这边走了一步，

手里的铁棍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音："小姑娘，少管闲事。"他的眼神像淬了毒，

"这狗现在是我们的，你再嚷嚷，连你一起处理。"我往后退了一步，后腰撞到了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是个蓝色的铃铛项圈——上面的铃铛掉了漆，项圈上还沾着点干涸的血迹。

这是球球的项圈！"你把球球杀了？"我的声音都劈了，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它那么乖，

你怎么下得去手？"王强不耐烦了，冲高个子使了个眼色：把她弄走，别耽误事。

高个子过来抓我的胳膊，我咬着牙往旁边躲，

抓起地上的项圈就往他脸上砸：你们这群畜生！会遭报应的！就在这时，

老周突然举着手机冲了过来，对着他们录像：我已经报警了！你们要是动她一下，

就等着坐牢吧！他的哮喘好像要犯了，边说边咳，脸憋得通红，但举着手机的手特别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