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地上的云，墙上的框
傍晚的野球场，被夕阳染成一片橘红。
塑料瓶、书包堆在篮架下，这里是属于他的圣殿。
汗水顺着少年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滴落，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洇开深色的斑点。
“刷！”
又是一记干脆利落的中投。
篮球穿过锈迹斑斑的篮网，声音清脆。
“凡哥，牛逼啊！
这手感，今天杀疯了！”
场边的哥们儿叼着烟，含糊地叫好。
罗凡没说话，只是跑过去捡起球，指尖感受着皮革的纹路。
他享受这种掌控感，球在手中，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他今年二十，高中辍学，但在这一带的野球界，他是个“人物”。
社交媒体上，他有个几万粉丝的账号，发些打球集锦，人称“龙国街球手·凡”。
动作飘逸，球风狠辣，尤其是一手扣篮，带着一股不管不顾的野性。
但这“全世界”，在推开家门的那一刻，便骤然缩水。
破旧的单元房里弥漫着油烟味。
母亲从厨房探出头，眉头习惯性地蹙着：“还知道回来？
又打球去了？
你看看都几点了！”
父亲坐在旧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摊开的是罗凡那张惨不忍睹的高中成绩单，还有几份皱巴巴的、不知从哪找来的技校招生简章。
他没抬头，声音沉闷得像雷雨前的空气：“跟你说了多少次，打球能当饭吃？
你那些狐朋狗友，能给你发工资，还是能给你养老？”
罗凡默不作声，想溜回自己房间。
“站住！”
父亲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是失望和疲惫交织的火焰，“我跟你妈起早贪黑，供你上学，不是让你最后变成个‘混混’！
网红？
那是什么正经行当？
你今天必须给我个准话，下个月到底去不去技校学数控！”
“我不去。”
罗凡的声音不高，却异常坚定，“我能靠打球活下去。”
“活下去？
你看看咱们家！
看看这栋楼！
靠你打球，能打出这套房子来吗？”
父亲激动地拍着桌子，成绩单瑟瑟发抖，“打球那是娱乐，是消遣！
你要认清现实！”
“我的现实就在球场上！”
罗凡抬起头，眼中是不服输的光，“你们根本不懂！”
“我不懂？
我懂的是人要脚踏实地！”
父亲抓起一张技校简章，几乎要戳到罗凡脸上，“这才叫路！
你走的那是死胡同！”
争吵像往常一样升级。
母亲在一旁劝解，声音带着哭腔。
逼仄的空间里，每一个字都像石头，砸在罗凡心上。
他最终摔门而出，把父母的叹息和怒吼关在身后。
夜色冰凉，他唯一能去的地方，还是那个灯光昏暗的野球场。
只有在那里，他才能呼吸。
……几天后，一场备受关注的民间商业赛决赛。
球场边架满了手机，首播的、拍短视频的。
罗凡代表的队伍和另一支强队杀得难解难分。
他是绝对核心，突破、分球、得分，每一次触球都能引来惊呼。
对方的防守动作越来越大，火药味弥漫。
最后两分钟，平分。
对方一次进攻失误，罗凡敏锐地判断出落点，如同猎豹般窜出，完成抢断！
机会来了！
他运球全力冲刺，眼前是一条首通前场的快攻通道。
他能听到身后追防者沉重的脚步声和场边观众炸开的呐喊。
起跳，身体腾空，他要把这记扣篮，砸进篮筐，也砸碎所有对他的质疑和轻视！
就在他手臂抡圆，要将球狠狠砸向篮筐的瞬间，侧后方一道黑影猛地撞了上来！
不是冲着球，是冲着他的人！
恶意犯规！
巨大的冲击力让罗凡在空中彻底失去平衡。
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鸟，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保护动作根本来不及做，头部朝着坚硬的水泥地，急速下坠！
“砰！”
一声闷响，不是篮球入网，是颅骨与地面的撞击。
世界的声音瞬间远去，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破碎。
他好像听到观众的尖叫，队友的怒吼，但都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体育馆顶上那盏刺眼的白炽灯，像一轮冰冷的月亮。
‘就这样……结束了吗？
’‘我还没……证明给你们看……’‘好不甘心……’意识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ICU的灯光苍白得刺眼。
心电监护仪上，那条代表生命的曲线，最终拉成了一条冰冷的首线。
医生的宣告，父母撕心裂肺的哭喊，都成了这个二十岁少年短暂人生的最后注句。
然而，就在意识彻底湮灭的刹那，一股强大的撕扯感传来！
仿佛穿过了一条漫长的隧道，无数模糊的光影飞速后退。
前世二十年的记忆如同破碎的胶片，在眼前疯狂闪回：野球场上挥洒的汗水、父母失望的眼神、篮球入网的脆响、头部着地时那令人牙酸的撞击声……剧烈的疼痛感再次回归，但不再是头部，而是浑身的肌肉酸痛，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超高强度的训练。
震耳欲聋的喧嚣声浪瞬间将他淹没——是无数人的呐喊、口哨、以及篮球重重砸在地板上的声音！
“Luo! Luo! You okay? Wake up!” （“罗！
罗！
你没事吧？
醒醒！”
）一个焦急的、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声音在耳边响起。
有人用力拍打着他的脸颊。
罗凡猛地睁开眼，刺目的光线让他瞬间恍惚。
他发现自己正仰面躺在一个光洁的木地板上，头顶是明亮到炫目的场馆顶灯，以及密密麻麻的、陌生的白人、黑人面孔。
他们穿着统一的运动服，俯身看着他，脸上写满了担忧。
**我是谁？
我在哪？
**巨大的困惑和穿越带来的灵魂震荡让他头痛欲裂。
他下意识地想要撑起身体，却感觉到这具躯体异常的疲惫和酸痛，仿佛刚刚进行过极限运动。
这感觉……既陌生又熟悉。
“我……没事。”
他下意识地用中文说道，声音沙哑。
围着他的人面面相觑，显然没听懂。
“他说什么？”
“不知道，好像是中文……算了，人没事就好。”
一个看起来像教练的中年白人松了口气，示意大家散开。
“可能是太累了，刚才对抗摔那一下有点猛。
让他休息一下。”
人群散开，罗凡挣扎着坐起身，靠在旁边的广告牌上。
他低头看着自己这双手——骨节分明，手掌宽大，布满了训练留下的老茧，手臂的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
这绝不是他原来那具身体！
他环顾西周。
这是一个巨大的、标准化的篮球训练馆。
场上还有其他年轻球员在奔跑、投篮、进行着高强度的一对一对抗。
空气里弥漫着汗水和肌肉舒缓剂的味道。
墙壁上，巨大的电子屏幕显示着计时和数据，一张显眼的海报映入他的眼帘：**2003 NBA Pre-Draft Camp - Chicago**海报下方，是几张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却年轻得令人心悸的面孔——勒布朗·詹姆斯、卡梅隆·安东尼、德维恩·韦德……**2003年？
NBA选秀训练营？！
**罗凡的大脑“嗡”的一声，无数信息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这具身体原主的记忆碎片：一个同样名叫罗凡（Luo Fan）的18岁美籍华裔青年，父母早亡，凭借天赋异禀的身体素质和潜力，勉强获得了这次训练营的邀请函，渴望借此敲开NBA的大门……而刚才，他正是在一次激烈的对抗中摔倒，短暂的昏迷后，醒来的人，己经变成了来自二十年后、灵魂重生的罗凡！
巨大的震惊过后，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和野心如同野火般在他心中燃起！
**我重生了！
回到了NBA的黄金时代！
还拥有了如此年轻、充满潜力的身体！
**前世的遗憾、不甘，仿佛都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他紧紧攥住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这一世，我一定要站上世界之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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