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功成名就，带着未婚妻回来考察，要拆了我守了三年的风筝铺。

裴亦指着我对那个满身名牌的女人说：“这就是我常提的发小，风筝做得不错。

”他递给我一份补偿方案，是市场价的三倍。我没看支票，

只是指着店里那只比人还高的凤鸢骨架问他：“你还记得，我们说好要一起放它上天吗？

”他眼神躲闪，答非所问。我点点头，转身将风筝拖到海边悬崖。他没有挽留，

以为我只是闹脾气。直到我松手，那华丽的凤鸢没有迎风飞起，而是直直坠下，摔得粉碎。

我回头，看他瞬间惨白的脸：“裴亦，你看，没有风，它飞不起来。就像没有你，

我也不会死。”1.巷子口的“等风来”风筝铺，今天格外安静。我叫许念，

是这家店的老板。此刻，我正坐在靠窗的小木桌前，手里拿着刻刀，

小心翼翼地处理着一根细长的竹篾。刀尖划过竹皮，发出“沙沙”的轻响，像岁月在低语。

阳光透过爬满绿藤的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里满是竹子的清香和桐油的微涩味道。“老板娘，你这儿最特别的风筝，是哪个？

”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抬起头，看到一个背着画板的年轻女孩，

正好奇地打量着挂满整间屋子的风筝。我笑了笑，放下刻刀，

指了指墙上最高处那只还未完工的、巨大的凤鸢骨架。“是它。”我说，“不过，

它还在等它的风。”女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去别处看了。我的目光，

却穿过那副巨大的骨架，飘向了很远的过去。三年前的夏天，也是这样一个有风的午后。

就在这家店门口，裴亦穿着一身崭新的白衬衫，背着一个半旧的旅行包，

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乱。“念念，我走了。”他的声音里，

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和一丝掩不住的兴奋，“等我，我一定会在京城站稳脚跟，

然后回来接你。”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闷得发疼。我没说话，

只是把手里一个刚做好的、小小的燕子风筝递给他。“京城风大，想家了，就去放放它。

”他接过风筝，忽然伸手，将我紧紧地拥进怀里。他的怀抱很温暖，带着阳光和青草的味道，

是我整个青春里最贪恋的温度。“傻瓜。”他在我耳边低声说，“等我回来，

我们一起去海边，放那只我们说好的、最大的凤鸢。”我把脸埋在他胸口，用力地点头，

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他要去的地方叫未来，而我能做的，只有等待。那天，

他就那么走了，像一只挣脱了线的风筝，头也不回地飞向了更高、更远的天空。而我，

成了那个守在原地，攥着空空线轴的傻子。三年，一千多个日夜。

我守着这家从我爷爷手里传下来的风筝铺，守着那个关于凤鸢的承诺，也守着他。

“叮铃铃——”手机***突兀地响起，将我从回忆里拽了出来。

我看着屏幕上那个熟悉得刻进骨子里的名字，心跳漏了一拍。是他。三年了，

除了逢年过节格式化的短信，和偶尔打来的、简短到只有几分钟的电话，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这个普通的工作日下午联系我。难道……我怀着一丝不敢声张的期待，

划开了接听键。“喂，阿亦？”“念念，”他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

带着一丝我听不太懂的疲惫和疏离，“在忙吗？”“没，没在忙。”我赶紧说。“那就好。

跟你说个事，我……升职了，区域总监。”他顿了顿，似乎在等我的祝贺。我的心，

一点点地沉了下去。我张了张嘴，想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可话到嘴边，

却变成了：“恭喜你啊，真厉害。”“嗯，以后会更忙了。”他说，“对了，

我给你卡上打了点钱，你看到短信了吗？想买什么就买点，别太省。”我握着手机，

看着窗外那副巨大的凤鸢骨架，忽然觉得有点可笑。他以为，我等的是他的钱吗？

“阿亦……”“先不说了，念念，这边还有个会。挂了。

”“嘟……嘟……嘟……”忙音响起，像一盆冷水，将我心里那点可怜的火苗，

浇得一干二净。我放下手机，拿起刻刀，继续处理手里的竹篾。“沙沙，

沙沙……”刀锋划过，一缕缕薄如蝉翼的竹屑，盘旋着落下。

就像我那份无人问津的、卑微的想念。原来，风筝断了线，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2.裴亦升职后，变得更忙了。忙到连敷衍我的时间都快没有了。我们的通话，从每周一次，

变成每月一次，内容也从分享彼此的生活，变成了他单方面的“工作汇报”。

“这个季度的KPI超额完成了。”“下个月要去欧洲出差。”“我们公司准备上市了。

”他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却构成了另一个我完全无法触及的世界。

而我的世界，依旧只有这家小小的“等风来”风筝铺。我的生活，被一种固执的仪式感填满。

早上七点起床，开门，打扫卫生。将昨晚没磨完的竹篾磨好，给新扎好的骨架糊上宣纸。

然后就坐在窗边，一边画着图纸，一边等着或许会来的客人，和永远不会来的人。

我的朋友周冉看不下去了，不止一次地冲到我店里，指着我的鼻子骂。“许念！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你才二十三岁，活得像个七十三的老太太！

”她恨铁不成钢地夺过我手里的画笔，“裴亦他就是个***！他把你当什么了？

远程遥控的电子宠物吗？高兴了就投喂一下，不高兴了就晾在一边！”我没有反驳，

只是默默地从她手里拿回画笔。“冉冉，他会回来的。”“回来个屁！”周冉气得直跺脚，

“你醒醒吧！你这不是在等他，你是在给自己建了一座监狱！用一根叫‘承诺’的破绳子，

把自己捆死在这里！”我看着她，认真地说：“可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周冉看着我，

最终无力地叹了口气，败下阵来。她知道，她劝不动我。没有人能劝得动一个，

心甘情愿画地为牢的人。有时候，我也会怀疑，我的坚持，到底有没有意义。

特别是在那些寂寞的深夜。我会关掉店里的灯，抱着膝盖，坐在那副巨大的凤鸢骨架下。

黑暗中，它的轮廓像一只沉睡的巨鸟，沉默而温柔地陪伴着我。我会想起裴亦。

想起他小时候为了给我摘树上的野果，摔断了胳膊，哭得比我还大声。想起他高中时，

每天骑着单车，载着我穿过长长的林荫道，他的白衬衫在风里鼓起，像是要飞起来一样。

想起他拿到京城大学录取通知书时，那双比星星还亮的眼睛。那些美好的回忆，像电影一样，

在我脑海里一遍遍地重播。它们是我坚持下去的全部养料，也是最锋利的刀子，

一刀刀地凌迟着我。我把所有的思念，都倾注到了这只凤鸢上。它的每一根骨架，

都是我亲手打磨的。它的每一寸翅翼，都是我用最上等的宣纸，一层层糊上去的。

我甚至在宣纸里，掺入了碾碎的珍珠母粉。我希望，当它飞上天空的时候，

能像裴亦的眼睛一样，闪闪发光。它成了我唯一的寄托，一个具象化的、关于等待的梦。

我常常想，等裴亦回来，看到它，一定会很惊喜吧。他会像小时候那样，揉着我的头发，

笑着说：“我们念念，真厉害。”只要一想到那个画面，我心里所有的委屈和孤独，

就好像都能被抚平。我沉浸在这种自我构建的幻想里，拒绝醒来。直到有一天，

我收到了他寄来的一个快递。那是我生日的前一天。我以为，他终于记起了我的生日。

我满心欢喜地拆开包裹，里面是一个最新款的名牌包包，价格后面跟着一串我数不清的零。

可我的心，却在看到包包的那一刻，凉了半截。我不喜欢这个牌子，

我甚至……讨厌这个颜色。他全都忘了。我把包拿出来，一股浓郁又陌生的香水味，

从里面飘了出来。不是我的，更不是他的。那是属于另一个女人的味道。

3.那股陌生的香水味，像一条无形的毒蛇，瞬间缠住了我的心脏，让我无法呼吸。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手里拎着那个价值不菲的包，感觉自己像个天大的笑话。原来，

在他缺席的这几年里，已经有另一个女人，占据了他的生活，熟悉了他的喜好，甚至，

分享着他的气息。而我，这个守着一句空洞承诺的傻子，收到的，

只是他顺手买来的、沾染着别人味道的“补偿”。我没有哭，甚至没有愤怒。我的心里，

一片麻木的平静。我走到卧室，从床底拖出一个半旧的行李箱。箱子没有上锁，

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许多东西。他送我的第一条围巾，我们一起看的第一场电影的票根，

他高中时穿过的球衣，还有他每年寄回来的、那些价格昂贵却毫无心意的礼物。

我将那个崭新的包包，也放了进去。然后，盖上箱子，将它重新推回了床底最阴暗的角落。

这个箱子，像一座坟墓，埋葬着我有名无实的爱情，和我卑微的、不切实际的幻想。我以为，

这就是最糟糕的了。可我没想到，真正的暴击，还在后面。生日那天，周冉为了让我开心，

特意请了假，拉着我去逛街。我们坐在一家网红甜品店里，周冉一边刷着手机，

一边愤愤不平地吐槽。“念念，你看！这个叫‘京城名媛圈’的八卦号，

又在发裴亦的新闻了！”我的心一紧，下意识地凑过去。屏幕上，是一张高清的***照。

照片的背景，是一场流光溢彩的慈善晚宴。裴亦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英俊挺拔，

正侧着头，温柔地看着身边的女伴。那个女人，我见过。就是上次周冉给我看的照片里，

那个千娇百媚的、被称为“天科集团千金”的女人。她穿着一身红色的晚礼服，

亲昵地挽着裴亦的胳膊，笑得明艳动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照片下的评论区，

已经炸开了锅。“哇！裴总和林小姐也太配了吧！这是要官宣的节奏？

”“听说两家准备联姻了，强强联合啊！”“裴亦真是人生赢家，事业爱情双丰收，

从一个小镇做题家，一跃成为京圈新贵，太励志了！”“楼上的别酸了，人家有那个资本。

你看他对林小姐那个眼神，宠溺得都快溢出屏幕了！”宠溺……我的目光，

死死地定格在照片上，裴亦看着那个女人的眼神。那是我曾经最熟悉的眼神。他曾经，

也是这样看着我的。可现在，这份温柔，这份宠溺，全都给了另一个人。“念念，你别看了！

”周冉心疼地抢过手机，把屏幕按灭，“这帮狗仔就喜欢捕风捉影，当不得真的！

”我摇了摇头，端起面前的柠檬水，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

却压不住心里的那股灼烧感。“冉冉，”我轻声说，“你说……我是不是很傻？

”“你不是傻，你是太善良，太重感情了。”周冉握住我冰冷的手，“是那个王八蛋不值得！

”我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比哭还难看。晚上，我一个人回到风筝铺。我没有开灯，

只是点燃了桌上那根小小的生日蜡烛。跳动的火光，映着我苍白的脸。我对着烛光，

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往年的生日，我许的愿望都是“希望裴亦早点回来”。而今年，

我的愿望是——“希望我能，快点忘了他。”可我自己也知道，这不过是自欺欺人。

就在我准备吹灭蜡烛的时候，手机响了。是裴亦。我犹豫了很久，还是接了。“喂？

”“念念，生日快乐。”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嘈杂，背景里还有音乐声和说笑声，“抱歉，

今天有个重要的应酬，才抽出空给你打电话。”“……没关系。”“礼物收到了吧？喜欢吗？

”我看着床底的方向，轻声说：“嗯，收到了，很漂亮。”“你喜欢就好。

”他似乎松了口气，“那就先这样，我这边……”“阿亦，”我突然打断他，

“你什么时候回来？”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过了好几秒，

我才听到他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声音。“念念，别闹了，我现在真的很忙。等我这边稳定下来，

好吗？”又是这句话。等他稳定下来。可他的“稳定”，似乎永远都没有尽头。我握着手机，

听着他那边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热闹和繁华，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个隔着玻璃，

看别人演戏的观众。而那场戏，我连当配角的资格都没有。4.那通电话后，我病了一场。

不高不低地烧了两天，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周冉不放心，干脆搬来我店里，一边照顾我，

一边帮我看店。病好的那天，我做了一个决定。“冉冉，我想把那只凤鸢做完。

”周冉正在帮我熬粥，听到这话，手里的勺子差点掉进锅里。“你疯了？

你还想着那个没良心的东西？”我靠在床头，看着窗外那副巨大的骨架，眼神却异常平静。

“不为他。”我说，“为我自己。”为那个曾经满心欢喜，以为只要等待，

就能等来春暖花开的、傻傻的许念。我想给那段长达数年的、无疾而终的暗恋，

画上一个句号。周冉看着我，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没再反对。从那天起，我像是换了个人。

我不再整天守在店里发呆，而是把所有的精力和时间，都投入到了制作那只凤鸢上。

那是一项浩大的工程。光是给巨大的骨架蒙上双层宣纸，就花了我整整一个星期。

为了让凤鸢的羽毛看起来栩栩如生，我用了最古老的点染技法，用不同尺寸的毛笔，

蘸着矿物颜料，一笔一笔地点染上去。从清晨到深夜，除了吃饭睡觉，我几乎所有的时间，

都站在高高的脚手架上。我的手指被颜料染得五颜六色，手腕因为长时间的悬空而酸痛不已，

可我心里，却前所未有的平静。仿佛只有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我才能暂时忘记裴亦，

忘记那些让我心痛的现实。这只凤鸢，成了我的避难所。我把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甘，

所有的爱与恨，全都画进了它绚烂的羽翼里。我看着它在我手下，一天天变得丰满，

变得华丽，就像在看着另一个自己，在废墟之上，涅槃重生。而关于裴亦的消息，

还是会通过各种渠道，源源不断地传进我的耳朵。他成了京城金融圈最炙手可热的新贵，

他的照片，频繁地出现在各种财经杂志的封面上。他和天科集团千金林若溪的绯闻，

也愈演愈烈。他们被拍到一起看画展，一起去私人马场骑马，甚至一起回了同一栋别墅。

每一次，周冉都把手机藏得严严实实，生怕***到我。可她不知道，我已经不在乎了。

或者说，我已经麻木了。我的世界里，只剩下这只巨大的凤鸢。它飞不飞得起来，对我来说，

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必须，亲手完成它。时间过得飞快，转眼，

就到了第二年的春节。这是裴亦离开的第三个年头。5.除夕夜，万家灯火，鞭炮齐鸣。

我谢绝了周冉让我去她家过年的邀请，也拒绝了爸妈让我回老家的请求。我一个人，

守着空荡荡的风筝铺。我给裴亦发了条“新年快乐”的短信，和往年一样，没有收到回复。

我也给他的父母打了电话拜年，电话是裴阿姨接的，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念念啊，

新年好啊。”“阿姨，新年好。叔叔身体还好吧？”“还好还好。”裴阿姨顿了顿，

小心翼翼地问，“那个……阿亦，他……跟你联系了吗？”我的心沉了下去，“没有。

他没给您打电话吗？”电话那头，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没有。这孩子，自从去了京城，

就跟丢了魂一样。一年到头，连个电话都想不起来打。我和你叔都快不认识他了。

”挂了电话，我看着桌上渐渐冷掉的年夜饭，一点胃口都没有。原来，他不仅忘了我，

也快忘了自己的父母。那个曾经会因为一点小事就脸红、会把家人看得比天还大的少年，

终究还是被那个叫“名利场”的地方，吞噬得干干净净。窗外的烟花，在夜空中绚烂地绽放，

又迅速地凋零。像极了我那场无望的爱情。我起身，走到那只已经基本完工的凤鸢面前。

它太大了，几乎占据了半个店铺。华丽的羽翼，在昏黄的灯光下，流淌着珍珠般的光泽。

它的眼睛，是用黑曜石做的，炯炯有神，仿佛下一秒，就要振翅高飞。这是我这辈子，

做得最好的一只风筝。也是，最后一只。我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它冰凉的羽翼。“你说，

他到底，还记不记得我们啊？”我轻声问，像在问它，又像在问自己。凤鸢沉默地看着我，

不言不语。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叮”的一声，亮了。是一条短信。是裴亦。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