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会上,妻子刻意与我保持距离,坐到了当年追她的宝马男身边。
她高声谈笑,用鄙夷的眼神瞟向我,与他一唱一和地嘲讽我一事无成,生活平庸。
我全程沉默,只是安静地吃菜。
直到聚会结束,大家争着买单,餐厅经理却恭敬地走到我面前,告诉我:“老板,账单已经按您的吩咐免了,除了那位宝马先生的,他的车在停车场堵住了贵宾通道,已经被拖走了。”
全场死寂,妻子和宝马男的脸瞬间惨白。
她这才知道,这家她炫耀了整晚的高档餐厅,只是我不起眼的产业之一。
包厢里那股子混合着名贵香水、酒精和热菜的味道,熏得人脑仁疼。水晶吊灯晃得人眼花,盘子碗碟碰得叮当响,夹杂着刻意拔高的笑声和油腻的吹捧。十年同学会,说白了,就是个大型攀比现场,外加几对旧情人眉来眼去的温床。
我坐在长桌靠尾的位置,像块不合时宜的背景板。老婆李薇,从进门起,那眼神就没在我身上正经落过。她精心打扮过,那身新买的香槟色连衣裙衬得她腰细腿长,脸上妆容精致得一丝不苟,嘴角噙着笑,像只开屏的孔雀,目标明确地朝长桌另一端飞了过去。
那边,坐着刘明。
十年了,这小子还是那副德性。头发梳得油光水滑,苍蝇站上去都得劈叉。手腕上的劳力士绿水鬼在灯光下晃得扎眼,旁边还特意放着他那把缠着红绳的宝马七系钥匙。他正唾沫横飞地讲着他在东南亚投资了个什么度假村,眼神时不时瞟向我这边,带着点居高临下的怜悯。
李薇像被磁石吸住一样,挨着他坐下了。隔着我,足有七八个座位。***刚落定,她就侧过身,用一种我无比熟悉的、带着点撒娇意味的语气对刘明说:“还是明哥厉害,眼光就是超前!不像某些人……” 她没指名道姓,但那道轻飘飘、裹着冰碴子的鄙夷目光,精准无误地越过喧闹的人群,钉在我脸上,“守着个死工资,还觉得岁月静好呢。”
刘明立刻心领神会,配合得天衣无缝。他夸张地叹了口气,举起酒杯,声音洪亮得盖过了其他桌的嘈杂:“唉,薇薇这话说的,人各有志嘛!平平淡淡也是真,对吧?” 他看向我,脸上堆着假笑,“陈默,老同学,听说你还在那个研究所搞什么……数据?啧啧,清贫啊!这年头,没点魄力出来闯闯,守着那点死钱,够干嘛的?给孩子买个好点的学区房都费劲吧?你看我,前年在滨江刚入手一套大平层……”
桌上立刻响起一片附和声。
“明哥牛逼!”
“还是明哥有实力!”
“陈默,你也该跟明哥学学,男人嘛,得有点追求!”
李薇脸上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她微微扬起下巴,眼神里是***裸的嫌弃和一种“看吧,我当初就该选他”的炫耀。她甚至故意往刘明那边又靠了靠,肩膀几乎挨在一起,拿起酒杯跟刘明碰了一下:“明哥说得对,男人就得有魄力!窝窝囊囊的,看着都憋屈。”
那声音又尖又利,像根针,直直刺过来。
我端起面前的白水杯,喝了一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压下心头那股翻涌的燥意。手指在桌下,无意识地捻了捻。
窝囊?憋屈?
我看着李薇那张因为兴奋和酒精而泛红的脸,这张脸我曾经无比熟悉,此刻却陌生得可怕。三个月前,她开始频繁加班,手机总是反扣着放,洗澡也要带进浴室。她身上开始出现陌生的、带着侵略性的男士香水味,不是刘明惯用的那种甜腻的古龙水,是另一种更冷冽的木质调。问她,她总是烦躁地甩开我的手:“公司新来的总监,海归,品味好不行吗?你整天疑神疑鬼的,烦不烦?”
直到那天,她洗澡忘了锁死手机。屏幕亮着,一条刚发来的信息弹出来,备注是“王总监”:宝贝,明天老地方?想你了。
头像是个穿着高尔夫球衫、笑容矜持的中年男人,背景是某个高级会所。不是刘明。
我盯着那条信息,足足看了十秒。血液好像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成冰渣。没有预想中的暴怒和崩溃,只有一种冰冷的、沉甸甸的东西坠在胃里。我甚至没有点开那条信息,只是迅速用自己手机拍下了屏幕,然后平静地把她的手机放回原位。
那天晚上,我彻夜未眠。脑子里不是愤怒,而是高速运转的齿轮。李薇,还有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王总监”。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多久了?刘明知道吗?或者说,刘明在这中间扮演了什么角色?仅仅是她用来***我、抬高自己身价的工具?
接下来的日子,我像个最冷静的猎人。研究所的工作清闲,时间自由,给了我足够的便利。我查了李薇的信用卡账单,一笔笔可疑的酒店、高档餐厅消费记录被我筛出来。在她又一次“加班”的夜晚,我开车去了那个“王总监”信息里提到的“老地方”——一家会员制的私人俱乐部。我在马路对面的咖啡馆坐了一晚上,透过玻璃窗,看着李薇挽着一个穿着考究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男人走出来,姿态亲昵。那男人侧脸对着我,正是那个“王总监”。他拉开一辆黑色奔驰S级的车门,李薇坐了进去。
我用长焦镜头,冷静地拍下了全过程。高清,连李薇脸上那种我许久未见的热切笑容都拍得一清二楚。照片备份在云端,手机里,还有一份打印出来的,锁在我办公室的抽屉深处。
证据确凿。但摊牌?那太便宜他们了。愤怒是廉价的,失控是愚蠢的。我要的,不是一时的争吵,而是彻底的清算。让他们从自以为是的云端,狠狠摔下来,摔进泥里。
这家“云顶轩”,李薇念叨了几个月,说是什么顶级的粤菜馆,环境如何高雅,食材如何空运,能订到位子都是身份的象征。她早就暗示过几次,想让我带她来“见见世面”。我查过,这家店背后的老板资金链出了问题,急于出手套现。我手里正好有一笔来自早年一项不起眼专利的、被李薇认为“不值一提”的分红,数额不大不小,足够盘下这家店。手续办得很低调,法人用的是我信得过的一个远房堂弟的名字,经理老周是我亲自面试留下的,只认我这个真正的老板。
选择这里作为同学会的场地,是计划的第一步。李薇果然上钩,兴奋地张罗起来。她要炫耀,要踩着我的“平庸”来彰显她“嫁得好”的优越感?行,我给她舞台。我甚至“顺从”地让她安排了座位,把自己放在最不起眼的角落。
“陈默,发什么呆呢?羡慕明哥的大平层啊?” 一个带着酒气的调侃声把我拉回现实。是以前班里的体育委员,现在开了家健身房,正搂着刘明的肩膀称兄道弟。
刘明得意地晃着酒杯,眼神再次瞟向我:“羡慕啥?陈默是搞学问的,清高!对吧?咱们这些满身铜臭的,比不上人家精神富足!” 他刻意加重了“精神富足”几个字,引来一阵哄笑。
李薇也跟着笑,那笑容刺眼得很。她甚至拿起桌上的餐巾,轻轻替刘明擦了擦溅到袖口的一点酒渍,动作亲昵自然。
我放下水杯,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凉透了的白切鸡,放进嘴里慢慢嚼着。鸡肉有点柴,没什么味道。我抬起头,迎上刘明挑衅的目光,还有李薇那毫不掩饰的鄙夷。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其平淡,甚至可以说有点木讷的笑容。
“嗯,清贫点,踏实。” 我的声音不大,淹没在喧嚣里,但足够让近处的几个人听清。
刘明脸上的得意更浓了,仿佛我的“认怂”是他今晚最大的战利品。李薇则翻了个白眼,低声跟旁边另一个女同学抱怨:“看见没?烂泥扶不上墙,一点血性都没有!”
血性?我低头,看着杯中晃动的清水倒影,里面的男人眼神沉静得像一潭深水。
等着吧。
好戏,才刚开场。这顿饭,还没吃完呢。